“若弘晖還活着,他一定……”那拉氏剛說到一半,便被胤禛狠聲打斷,“朕不想再從你嘴裡聽到弘晖二字,幸好弘晖去的早,否則看到他額娘是一個如此陰狠毒辣的人,不知會有多傷心。
”
那拉氏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在地,低頭默默道:“看來不論臣妾說什麼,皇上都是不會相信臣妾,罷了,罷了……”說到這裡,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輕聲道:“臣妾已經活了這麼多久,也夠了,但弘時很可憐,還請皇上放他一條生路。
”
胤禛嗤笑道:“若今日,朕沒有識破他的陰謀,由着他登上帝位,君臨天下,他會放朕一條生路嗎,會放弘曆一條生路嗎?
他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沒有人可以為他求情。
”
“可是皇上有沒有站在弘時那邊想過,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額娘,雖然臣妾用盡所有心力去照顧他,但終歸不是他的額娘,而皇上……”她深吸一口氣,道:“皇上一直說沒虧待過臣妾母子,可事實上,皇上在弘時身上的關注與四阿哥相比,确實少得可憐。
其實他做那麼多,無非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想讓皇上知道他并不比四阿哥差,隻可惜,他走了一條不該走的路,毀了自己。
”
面對那拉氏的話語,胤禛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聽着,那拉氏見狀,更是道:“《三字經》中曾說過:子不教,父之過;說到底,皇上确實虧欠了弘時。
”
胤禛沉默良久,緩聲道:“不管你怎麼說,朕都不會饒了弘時,因為他實在錯的太離譜,至于朕……對錯已經無從彌補,朕願背負一世罵名,隻求大清從此可以昌盛太平。
”
“臣妾知道,在皇上心中最重的是江山社稷,是熹貴妃,臣妾與弘時,隻是無關緊要的人,皇上想殺,随時可以殺。
”她凄然一笑,道:“臣妾确實不知道弘時所做的事,但臣妾是他的皇額娘,臣妾應該要負起責任。
臣妾願意代弘時一死,隻求皇上再念一念父子情份,饒他一命。
”
弘時大聲道:“皇額娘,沒有用的,他根本沒有将兒臣當做兒子,又如何會念什麼父子情。
”
那拉氏厲聲道:“若是再多嘴,就不要叫本宮皇額娘!
”說罷,她跪下朝胤禛磕頭,凄然道:“皇上,臣妾願意用自己一條性命換取弘時的性命,那麼您呢,您可肯給弘時這個機會?
”
“你代他而死?
”胤禛冷笑道:“你不是應該想辦法求朕開恩,饒你一條性命呢,你何時變得連死都不怕了。
”
那拉氏一字一句道:“皇上已經懷疑臣妾,臣妾就算再活着也沒有意義了,倒不如一死,也可讓皇上相信臣妾的清白。
”
“是嗎?
”胤禛冷冷吐出兩個字來,顯然對于那拉氏的話根本不信,這一點那拉氏心裡也明白,她起身走到弘時面前,一遍遍地撫着弘時的臉龐,輕聲道:“不要再與你皇阿瑪做對了,就算你皇阿瑪做的再不對,他始終是你皇阿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記住了嗎?
”
弘時冷聲道:“皇額娘,現在不是兒臣要與他做對,是他要殺兒臣。
”
“你的罪,皇額娘會替你擔着,到時候,你好好向你皇阿瑪認錯,知道嗎?
”那拉氏話音剛落,弘時就搖頭道:“沒用的,他恨死了我,又如何會放過兒臣。
”
“他始終是你皇阿瑪,不會真的趕盡殺絕!
”那拉氏在弘時耳邊迅速說了一句話,随即她拔下發間的錾金綴珠蝶形簪狠狠地往胸口插去。
她的動作太快,使得旁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一直等到血濺出來,方才紛紛回過神來,弘時第一個大叫起來,掙開束縛着自己的兩名士兵,抱着那拉氏泣聲道:“皇額娘!
皇額娘!
”
胤禛愣愣地看着這一幕,從那拉氏說第一句話開始,他就認定那拉氏在演戲,所以哪怕她說願意代弘時承受這一切,願意去死,也根本不相信,固執認為那是她事先編好的戲,可現在那拉氏卻真的拿簪子捅自己的胸口,她真的想死嗎?
弘時不斷地喚着那拉氏,可是那拉氏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一點回應也沒有,令他害怕的不得了,想要将簪子拔出來,又怕會令血流得更利害,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眼淚不停掉下來,大叫道:“傳太醫,快傳太醫啊!
”
衆人面面相觑,誰都不敢動彈,畢竟胤禛沒有發話,在吼了半天後,弘時亦發現了問題所在,小心地放下那拉氏,爬到胤禛面前,用力磕頭道:“皇阿瑪,是兒臣混帳,是兒臣不知好歹,是兒臣辜負了您的苦心,兒臣罪該萬死,可是皇額娘是無辜的,她一直對兒臣說,要孝敬皇阿瑪,額娘早死,皇阿瑪就是兒臣最親的人,是兒臣混帳,總是聽不進勸,如今更犯下無可挽回的大錯,兒臣自知罪該萬死,但皇額娘什麼都不知道,求皇阿瑪救救她,兒臣知錯,兒臣願意為自己的錯付出應付的代價。
”
他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胤禛開口,哀聲道:“皇阿瑪,其實這些年皇額娘真的過得很苦,日日盼着您去坤甯宮,卻總是盼而不得,哪怕偶爾去了也是匆匆離開,您不知道她有多羨慕熹貴妃。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曾因羨生妒,隻是安靜的待在坤甯宮中,等着您偶爾想起她來。
兒臣犯下大錯,該死的人應該是兒臣,與皇額娘無關,求您救救她,不要讓她就這麼死去,兒臣知錯了,不管您是要兒臣的命還是怎樣,兒臣都毫無怨言,求您念在與皇額娘多年夫妻的情份上,救她一命,兒臣……”
見他因為過度哽咽而說不出話來,胤禛終是于心不忍,對四喜道:“去,請太醫過來。
”
一聽這話,四喜趕緊快步離去,在等待太醫過來的時間中,弘時一直跪在地上不曾起身,雖然養心殿站了許多人,卻靜寂無聲,唯有或輕或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