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梅四海的病房,這一次,之前兩個中年看護都不在這裡了。
又換了兩個比較年輕的新人。
楚鴻飛這一次拿着傳喚證,直接對那兩個年輕人說:“這是檢察院的傳喚證,我們依法對梅四海進行問詢。
”
那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對他很有禮貌地說:“楚警官,梅老先生年過七十五,病情反複,最近又有加重的趨勢。
根據醫囑,還有有關法律規定,你們可以在這裡問話,他不用跟你們去警局。
”
楚鴻飛意外地看了這兩個年輕人一眼。
想不到還是兩個懂法的看護。
他也不争執,點點頭,說:“可以,我們就在這裡問話。
”
常純忙搬來兩個凳子,放在梅四海病床前面。
梅四海:“……”
這副自來熟的姿态真是怎麼看怎麼礙眼。
他耷拉着眼皮,一臉不悅地靠坐在病床上,手裡拿着一個ipad,在看一些搞笑小視頻。
楚鴻飛瞥了一眼,居然還是北方某個警局的普法搞笑視頻。
常純也坐到楚鴻飛身邊,同時檢查了自己的出警記錄儀,又打開錄音筆,開始記錄。
楚鴻飛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出警記錄儀,确定工作正常之後,才開始問話。
他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問:“梅四海,你認識胡大志嗎?
”
梅四海嗤笑一聲,放下自己的ipad,指着常純說:“楚警官,上次這位女警官問過我這個問題,她沒向你彙報嗎?
”
楚鴻飛笑了笑:“梅四海,現在是我問你問題,你好像特别喜歡反問别人?
”
常純也插話說:“我聽說隻有心裡有鬼的人,才不直接回答别人的問題,而是用反問來掩藏自己的心虛。
”
梅四海嘴角抽了抽,搖頭說:“不認識。
”
“真的不認識?
”
“真的不認識。
”梅四海還是同樣的說辭:“我八年前就退休,不再管梅裡特風投的事。
胡大志這個人如果不是這一次他死在公司裡,我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
“是嗎?
”楚鴻飛笑得意味深長,“你能對着鏡頭發誓,說你真的不認識胡大志?
”
梅四海看了楚鴻飛一眼:“楚警官,我以為我們國家不用發誓來鑒定真假?
”
“是不用。
”楚鴻飛不客氣地架起腿,語氣淩厲起來:“但是你不願意發誓,是不是因為你心虛?
”
“又不是我做的,我心虛什麼?
”梅四海一副長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的樣子,“楚警官,如果你有證據,就拿出證據。
沒有證據,就請出去,不要在這裡虛張聲勢,企圖詐胡。
”
”呵,還知道詐胡呢。
”楚鴻飛輕蔑地笑,“你要證據是吧?
行,我問你,你案發前一天,為什麼要去梅裡特風投?
不僅去了公司,還跟胡大志相談甚歡!
”
梅四海完全沒有預料到楚鴻飛會說案發前一天的事。
他正要反駁,突然意識到楚鴻飛說的是“案發前一天”,并不是“案發當天”,他張了張嘴,眯起了眼睛。
眼睛上的白眉毛也跟着皺了起來。
“楚警官,你說的什麼意思?
我不明白……”梅四海的氣焰明顯弱下去了,連聲音都有一絲不為人察覺的顫抖。
楚鴻飛微微笑着,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地說:“梅四海,案發前一天,也就是十二月四日,你為什麼要去梅裡特風投,見胡大志?
”
“你剛才明明斬釘截鐵說,你根本不認識胡大志,那你那天去見的人是誰?
——别狡辯,我們有證據。
”楚鴻飛拿出一個閃存晃了晃,“司法鑒定過的監控還原畫面,有你的車,車頭有車牌,還有你從車裡下來的畫面。
怎麼樣?
要不要現在就觀看一遍?
”
“你别以為把監控改了,又通過我們無法查證的國外不知名銀行賬号,彙款給王依依的國外銀行賬号,你就能一推三不知!
”
梅四海的瞳仁猛地放大。
他雞爪般的雙手緊緊抓住被子,驚恐地看着楚鴻飛手裡那個閃存,雙唇翕合着,想說什麼,但是又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楚鴻飛和常純擔心刺激到他,也沒催他。
兩人坐得端端正正,靜靜地看着他。
病房裡死一般的沉寂,隻有空調偶爾工作的聲音,才顯得這間屋子裡還有點人氣。
楚鴻飛抱着胳膊,足足等了五分鐘,才聽見梅四海沙啞着聲音說:“……我要律師。
律師不在場,我不會說任何一句話。
你們可以把我帶走,我的身體反正不行了,就算死在你們派出所,我也認了。
”
楚鴻飛:“……”
這是在威脅他啊!
楚鴻飛額頭青筋直跳。
常純也火了,霍然站起來說:“梅四海,你說的一切我們都錄下來了。
你對警方撒謊,是闆上釘釘的事。
不管你跟這個案子有什麼關系,你都要為你的言行負責任!
”
梅四海現在卻是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他閉着眼睛躺在那裡。
而他的兩個看護已經在給他的女兒女婿打電話了。
梅瑾歡和王建材十分鐘就趕到了醫院。
“我爸怎麼了?
”梅瑾歡着急地沖進來,王建材跟在她身後,也是一臉急切的樣子。
楚鴻飛和常純站在一旁,什麼話都沒說。
梅四海睜開眼睛,看了看梅瑾歡,又看了看王建材,有氣無力地說:“……律師,我要律師。
”
梅瑾歡二話不說,拿起手機就給孫律師打電話。
王建材在病房裡看了一圈,看着沒事人一樣站在旁邊的楚鴻飛和常純,皺着眉頭說:“怎麼又是兩位?
我嶽父跟這個案子沒關系,你們怎麼就是不放過他呢?
”
楚鴻飛兩手揣在警服褲兜裡,慢悠悠地說:“這個案子還在調查中,至于是不是有關系,還要看調查結果。
”
“可是我嶽父早就退休了!
跟胡大志認都不認識!
”王建材慷慨激昂起來,“如果你們是查八年前的案子還勉強說得過去,可是三個月前的案子卻找一個退休八年的老人,實在是太牽強了!
”
“是嗎?
”常純冷嘲熱諷,“你就這麼了解你老嶽父?
那你敢用人格為你老嶽父擔保他不認識胡大志?
”
王建材拍着胸膛,正要用人格擔保,常純又說:“哦,對了,你的人格已經欠費了,沒有充值,暫時無法為你老嶽父擔保。
”
一句話,把王建材噎得幾乎吐血。
楚鴻飛的視線在梅四海和王建材之間看來看去,突然說:“梅四海在案發前一天去梅裡特風投,親自見過胡大志,兩人在辦公室裡關門聊了一個小時。
——王建材,這你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