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二叔公見簡飛揚幹淨利索地将簡飛振打暈在地,吓得一哆嗦,趕緊轉身貼着牆根要溜走。
簡飛揚看着二叔公的背影,在後面大聲道讓外院備車,送二叔公回萬州去”
二叔公驚得轉過身來,對簡飛揚愕然道大侄孫,不用了。
你貴人事忙,不用招呼我。
我跟我的小孫子能照顧。
”
簡飛揚“哦”了一聲,便又對人吩咐道既然二叔公說了,就不用讓外院備車了。
”說着,轉身吩咐了一個管事嬷嬷,道給二叔公收拾行李,晚上準備一桌好酒菜,送到二叔公住的客院裡去。
明日一大早,送二叔公出城門。
另外,将今日二門上守門的婆子和小厮帶到刑房去受罰。
——随便人都放進來,真當我鎮國公府是軟柿子的,誰都能來掐一把?
”
二叔公本來是住在外院的,從外院到内院,本來要賀甯馨管家的令牌才能進來。
而簡飛振和簡飛怡明顯沒有令牌,卻也帶着二叔公進了内院,當然是二門上管門的婆子和小厮的責任。
二叔公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臉上實在下不去,忍不住出言道飛揚,你别欺人太甚——你别以為你在這府裡能一手遮天,能瞞得過别人若是我禀告了族老們,開祠堂問罪,你這族長的位置,也該換人做做了”
簡飛揚拱了拱手,漫不經心地道好說,請便。
麻煩二叔公說一聲,誰願意做這個族長,盡管拿去。
飛揚公務繁忙,本來就無法照顧到族裡的事務,這些年也隻是領個虛職。
如果二叔公能幫了飛揚這個大忙,飛揚感激不盡”
二叔公本以為将族長的位置擡出來,至少能讓簡飛揚客氣些,誰知人家根本不稀罕這個位置。
有容乃大,無欲則剛。
簡飛揚擺出這幅不在乎這個“族長”位置的樣子,二叔公便徹底沒了底氣,隻好含糊其詞幾句,便趕緊出了鎮國公府的内院。
的路上,二叔公眼看明日非走不可,若是再想死賴下來,以簡飛揚的手段,是招架不住的。
便盤算着明日回萬州之後,要尋族裡幾位輩份高的族老們好好商議一下。
簡飛揚長年不在萬州,族裡的事務确實無法兼顧。
鎮國公府因為是簡家裡面的嫡系,又是最位高權重的一支,所以曆年來族長之位,都是自動由襲了鎮國公爵位的人擔任。
同時在萬州那裡,又有一位代理族長,打理日常的事務。
也許是時候,将那位代理族長扶正了。
賀甯馨派人回萬州請族老上京來的時候,别的人或是家事繁忙,或是不想淌鎮國公府的這趟混水,都躲得多,藏得藏,不想跟。
隻有二叔公家計不好,一直想着要到鎮國公府打秋風,多撈幾個銀子,也好給孫子存家底,孫女存嫁妝。
他的們念書不成,隻有一把傻力氣,在家裡務農為生。
本來還想去軍中同簡飛揚一樣,搏一份前程。
可是二叔公同他妻子都擔心沒那麼好命,沒搏到前程,反而把小命送到戰場上了,一直不許他們去。
如今簡家的族人良莠不齊,二叔公無人可投靠,隻好打起了鎮國公府的主意。
所以趁着國公派人來祖籍的時候,二叔公就義不容辭地跟着上京來了。
當年簡老帶着幾個孩子回鄉的時候,二叔公跟他們打過一些交道,也算是熟人。
盧太賢孝之名傳遍鄉裡,二叔公他們早就曉得了。
而當年簡老“苛待”嫡長子簡飛揚的事情,他們這些族人也都看在眼裡,也曾私下議論過,不知這簡老為何如此。
有人也說過,是不是簡飛揚其實并不是嫡長子。
不過這種說法,被當時的代理族長立時否決了。
因為簡飛揚出生的時候,那位代理族長專程到京城喝過他的滿月酒,絕對是做不了假的。
而這位簡老,代理族長總覺得怪怪的,又不知怪在哪裡。
隻是那時候鎮國公府分崩離析,老鎮國公簡士弘,也就是他們的前任族長,金殿撞柱而亡。
鎮國公府一衆人等被廢為庶民,這位簡老成了guǎ'fù,帶着三個孩子回鄉,還算循規蹈矩,代理族長便保持了沉默。
等到了鎮國公府的新任國公派人請人上京的時候,這位代理族長覺得有些蹊跷,便第一個躲了出去。
隻有二叔公樂颠颠地跟着上京,撞到了簡飛揚的槍口上。
二叔公回鄉之後,倒是将簡飛揚的話帶到了。
那位代理族長辛苦了這麼多年,才因為簡飛揚的一言,終于做上了正式的族長,從此對簡飛揚心存一份感激。
此是後話不提。
這邊簡飛揚将簡飛振打暈之後,不許婆子丫鬟扶他。
找了根繩子,将他捆了,又拿布堵了嘴,将他扔到緻遠閣那邊一間空着的後罩房裡,存心要讓他受點皮肉之苦。
晚上回到房裡,賀甯馨聽說了簡飛揚的處置,隻是歎了一口氣,道也太過了些。
你這樣折磨他,隻會讓他更生逆反心理。
”
簡飛揚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當年從軍的時候,曾經跟着幾個老兵,被大隊掉到羌族人的營地裡,七日七夜,隻能喝一點接的雨水。
為了躲避羌族人的搜尋,必須躺在的窩棚裡一動不動,連毒蛇從腳邊爬過,都要視若無睹……”
賀甯馨從來沒有聽簡飛揚說起過他從軍的往事,一時也沉默下來。
簡飛揚又歎了口氣,道二弟底子不壞。
小時候,我吃不飽,他也曾經瞞着盧盈,偷偷拿給我吃……”
一飯之恩,也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嫡親的弟弟?
賀甯馨能理解簡飛揚的心情,他心裡很不好受。
如果簡飛振真的是盧盈的親生子,他處置起來還能再果斷幾分。
可是簡飛振确實是簡飛揚同父同母的,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像以前一樣,對簡飛振隻是面子情。
“将他關幾天,餓上幾頓,敗敗火再。
——身為男子漢大,凡事沒有擔待,隻躲在背後,以後還能有出息?
要是真依我,等這件事了結之後,我恨不得将他扔到軍營裡曆練一番。
”簡飛揚忿忿地道。
賀甯馨忙攔住他,道你敗敗他的火沒有問題。
可是送軍營裡就不必了,你也不是不,他中了舉人的。
再過兩年又是大比之期,到時候下場,說不定還能中個進士,就讓他走文官這條路吧,何苦還要去武将那裡湊熱鬧。
”
說實話,賀甯馨對簡飛振并沒有好印象。
從她嫁以後,自問對簡飛振的事情也算盡心盡力,可是一有事情,簡飛揚就會翻臉,将矛頭指向這個大嫂。
若不是有簡飛揚一直站在身邊,這個也會做得左支右绌,說不定還不如上一輩子在甯遠侯府的時候。
那時候,有老侯爺的鼎立支持,管理後院,令出必行,幫老侯爺出謀劃策,算無遺漏。
也因此讓甯遠侯府的太看越發不順眼……
想起老甯遠侯楚伯贊,賀甯馨心裡一動,看向簡飛揚問道你在西南軍中的時候,有沒有見過老甯遠侯楚伯贊?
”
簡飛揚正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裡,聞言點點頭,道老甯遠侯打仗是一把好手。
我好多都是從他那裡學到的。
”又看向窗棂外被細棱格分割成的一格一格的夜空,道在老甯遠侯那裡,他永遠留有後招,狡兔三窟,聲東擊西,讓羌族人防不勝防。
我雖然也被羌族人說‘狡詐多智’,可是同老甯遠侯比,還是有很大一段距離。
”
賀甯馨從來沒有聽見簡飛揚這樣稱贊一個人,便笑道老甯遠侯自然不,可是我覺得他的有些法子太過陰損,反而顯得有些旁門左道。
打仗同做人一樣,凡事留有後手當然重要,可是堂堂正正,凡師出必有名,凡與戰必有義,方能立于不敗之地,也才是正道。
”
簡飛揚意外地看了賀甯馨一眼,道這是我爹說過的話。
”
賀甯馨笑道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爹當年也是我們大齊朝的一員猛将,能征善戰,咱們大齊朝的北地一有戰事,便由老鎮國公披挂上陣,從來未逢敗績。
”
簡飛揚聽了賀甯馨的話,又黯然起來,道将軍沒有死在戰場上,反而死在了金殿之上。
”終于忍不住抱怨起來人都說‘文死谏’、‘武死戰’。
我爹是武将,做要去跟文官搶飯碗?
”言下之意,還是在抱怨老鎮國公丢下了這一大家子。
賀甯馨忙勸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的時候,都是取忠而不取孝。
爹爹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你也不要鑽了牛角尖,一味地埋怨。
”
簡飛揚笑了笑,轉了話題,問起娘親盧宜昭的病來,又想起白日裡賀甯馨說得計策,問道你當真要讓盧盈同我娘當面對質?
——我娘連話都不肯說,能對得起來?
”
賀甯馨道等明日宋醫正複診,就差不多了。
——你母親不用也行,有我就夠了。
”
簡飛揚還是有幾分擔心,道你又不善與人争執,盧盈那賤婦慣會颠倒黑白,到時候你說不過她辦?
”
賀甯馨似笑非笑地道不好意思。
這一次,你會你看走眼了。
”賀甯馨說不過的人,在這個世上還沒有出世。
以前她很少與人當面争執,一來自矜身份,二來沒有必要。
很多時候不用她開口,已經有人搶着幫她做了。
當需要她出手的時候,她從來都毫不容情。
比如上一次在甯遠侯府,幫前世的讨回公道。
還有這一次,讓簡飛振認清盧盈的真面目。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便倒下睡了。
yī'yè無話。
第二天,賀甯馨特意去關着簡飛振的後罩房的那間空屋子裡瞧了瞧,見簡飛振被捆得跟個粽子一樣,居然還能在硬邦邦的青磚地面上呼呼大睡,顯見昨天是累狠了。
便不再管他,隻是命兩個婆子好生看着就是。
宋醫正來得很早,賀甯馨立時丢下手頭上的事情,親自帶着他去給盧嬷嬷複診。
盧嬷嬷的精神頭兒一日好過一日,看上去确實比當初好了許多。
可是宋醫正一把脈,還是不斷搖頭,對賀甯馨道内裡還是太虛,你得多弄些溫補的藥給她吃吃。
”
賀甯馨心裡一緊,忙道宋醫正請明言,不用有顧慮。
我們要盧嬷嬷的病到底怎樣了,有沒有可能好得快一些?
”
宋醫正十分為難,想了半天,對賀甯馨道不瞞國公,盧嬷嬷的病到了這份上,一半看人力,一半看運氣,已經不是藥的問題了。
”
見賀甯馨還是一臉迷惑的樣子,宋醫正又進一步解釋,道就如同一個紙糊的風燈,在野外風吹雨打這麼多年,你再緊着補外面的燈罩,也架不住裡面的燈架子已經腐朽不堪,随時有坍塌燈滅的可能。
”
賀甯馨失望的臉色溢于言表。
宋醫正也很不好意思。
醫者父母心,他痛恨跟病人的親人說這些話,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隐瞞隻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賀甯馨宋醫正說得是實話,想起要做的事,賀甯馨咬咬牙,将宋醫正請到外屋問道宋醫正,我想,有沒有法子,能讓盧嬷嬷清醒?
”
宋醫正有些吃驚,道她現在糊裡糊塗的,其實是一種自保。
你,有時候人經曆了太大的傷害,會有昏迷或者瘋癫的反應,其實是人自身在保護,不去尋死路的一種自然反應。
你若是喚醒了她,說不定她就活不下去了。
”
說完這話,宋醫正立刻明白,也笑了笑,對賀甯馨道我明白的意思了。
如盧嬷嬷這樣的情況,可以讓她受到适當的刺激,說不定就能清醒。
就她的身體狀況來說,目前還能撐得住,隻是,”宋醫正頓了一頓,又道如盧嬷嬷這種病,一旦清醒,就離大限不遠了。
”回光返照的時候最清醒。
二更送到。
感謝大家的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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