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經常打秋風的聶姨媽居然嫌棄沒有功名,不肯跟家結親,二老爺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不上不下,頓時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氣,咄咄嗦嗦地問道那你說,到底辦?
——總不成,你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把我女兒拐走了”
聶姨媽躊躇半晌,低聲道聘則為妻奔為妾,羽兒做了傻事,就委屈她做妾吧。
”又安慰二老爺道妹夫放心,雖說是妾,我會好好待羽兒。
情分上,不比正妻差。
等維兒娶了正妻,生了嫡子,我就讓羽兒也生一個,日後也有個依靠……”
聶姨媽一席話沒有說完,二太太李氏在裡屋聽了半天,現下實在忍不住了,從裡屋挽着頭發沖出來,啪地一聲狠甩了聶姨媽一個耳光。
聶姨媽尖叫一聲,從椅子上掀翻下來,倒在地上,捂着被扇紅的臉,對李氏怒道我是你,你敢打我?
”
李氏冷笑一聲,走又下狠手踹了聶姨媽幾腳,指着她斥罵道打得就是你你算?
也來我們家挑三揀四?
不是我一直看顧你們,你們娘兒倆早就餓死了,還輪到你在這裡挑三揀四?
——我警告你,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們家羽兒,今兒是嫁定你了想攀高枝,也不撒泡尿照照是德行,也來跟我充舉人娘子,我呸不過是個窮guǎ'fù,也想學人家嫌貧愛富”
聶姨媽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被李氏罵得着實有些下不來台,便從地上一咕噜爬起身來,撸了袖子,如市井潑婦一樣,跟李氏對罵,大聲道你又是好?
——你不也謀算你們大房的家産,拼了命要我的維兒gou'yǐn賀大姑娘我跟你說,你也别做夢了還想做國公爺的丈母娘,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将李氏剛才的話,原樣奉還。
這邊大老爺賀思平同許久等二老爺不到,擔心他擺不平李家的兩個,遂一起看看。
誰知在二房門口,就聽見李氏同她聶姨媽互相對罵,将她們往日的盤算一五一十抖了出來。
二老爺賀思達這才的妻子都做了些事,在屋裡吓得面無人色,不斷央求道你們小點兒聲,讓人聽見像話……”二老爺雖然懦弱無能,可是也曉得是非對,輕重緩急。
的妻子和大姨的謀算,往小了說,隻是婦人家眼皮子淺,見不得别人比過得好,想要占人家便宜。
往大裡說,卻是可以流放、殺頭的大罪……
這賀家内院裡,二太太李氏雖然當過幾天家,二老爺卻,賀家依然是大嫂做主。
二太太李氏不過是做了大嫂許手下的大管事婆子而已。
——也就這個婆娘掂不清輕重,居然起了這樣的混帳念頭。
先前大房的大姑娘同的妻子交好,二老爺還挺高興的,覺得家也不是一無是處。
卻原來,這其中有這麼多不可告人的。
李氏同聶姨媽罵得興起,一把将擋路的二老爺推到一旁,繼續口沫四濺的互相揭短。
許和賀大老爺兩個人站在門口,聽了這兩個婦人的對罵,臉色越來越陰沉。
大老爺賀思平越聽越怒,怒吼起來都給我住口——真是兩個歹毒婦人,一丘之貉”
“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無話可說。
——分家吧。
”賀思平轉身對二老爺賀思達道。
這些事,如果是許對他說的,賀思平可能還有幾分疑慮。
不是不的,而是不的親人會這樣歹毒,會認為這中間是不是有誤會。
如今卻是他親耳聽到,是二房的人親口所說。
鐵證如山,再也無法狡辯砌詞。
大老爺賀思平對二房真正寒了心,不想再幫扶他們。
許也在心底裡歎氣,卻沒有如以往一樣善解人意地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二老爺賀思達看見大哥的臉色,曉得這一次是來真的,突然對以後的日子充滿了恐懼。
想到幼時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賀思達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十分悲戚。
二太太李氏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裡,猛然間一低頭,瞥見身上穿的青綢袍子剛才在撕打中被聶姨媽扯破了,頭發也亂糟糟的,趕緊竄到屋裡躲起來。
聶姨媽無處可躲,隻好讪讪地整了整衣裳,理了理頭發,對屋裡的人道你們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就要溜。
大老爺賀思平卻冷冷地叫住了她,道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娶還是不娶我的侄女兒?
”
聶姨媽尴尬地笑了笑,低聲道這個,賀大老爺也是讀書人,自然曉得禮儀廉恥,曉得是聘則為妻奔為妾……”
“這麼說,你是不娶了?
”賀思平又聲音平平地問了一聲。
聶姨媽搖搖頭,陪着笑,不再言語。
賀思平便咳嗽一聲,對的小厮道那好。
——來人,拿我的帖子,給順天府送,就說有聶家小子,拐走良家婦女,讓官府下海捕文書,捉拿他歸案”
聶姨媽白了臉,硬着頭皮道這樣鬧出來,你們賀家的臉就丢盡了”
許跟着冷笑一聲,拂袖道我們不過是丢臉而已,你卻要丢掉你的命——看來你是不曉得,按大齊律,拐賣良家婦女和稚齡幼童,其罪當斬”
大齊朝裡,人口可以買賣,卻是要在官府裡登記在案的人牙子才能做這樣的生意。
一般人若是拐了别人家的人口,無論販賣與否,都當違例處置。
一旦被抓,家産充公,家人會被官府賣為賤民,三代不能贖身。
若是拐賣了良家婦女和稚齡幼童,一律處斬,沒有商榷的餘地。
這條律例,是當初大齊朝初建的時候就立下的規矩,亂世裡人命如草芥,自然對國家不利。
到了大齊朝開國,在人身安全方面給予了足夠的保障,才讓大齊朝的國力蒸蒸日上。
聶姨媽一聽許把大齊朝的這條律例搬出來,打算拼着賀家沒臉也要告的,整個人便如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痿了下來。
外面的下人跟進來,對大老爺賀思平道帖子備好了,大老爺可是要給順天府的府尹還是府丞送?
”
聶姨媽回過神來,撲通一下子跪在賀大老爺面前,連連磕頭道我娶我娶我一定明媒正娶——還請賀大老爺高擡貴手,放我一馬”
許極為鄙夷地道别在這裡磕頭了。
早答應了還能留幾分體面,如今回頭草可不是那麼好吃的”又叫的一個得力婆子,吩咐道你跟着聶姨媽,看着聶姨媽把一應都備好了,拿到官媒宋媒婆那裡。
就說是我說的,這樁婚事是兩家人在孩子們幼年時定的,如今到了年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讓她三日之内一定把給六禮都給我過全了”
那婆子應了一聲,走到聶姨媽身邊,一伸手便将她拎了起來,如同抓小雞一樣,半拖半拽地拉了她出去。
屋裡的賀二老爺趕緊彎着腰,對大老爺和許低眉耷眼道大哥、大嫂……”低下的話似乎咽到他肚子裡去了,聽都聽不清。
反正二老爺從來就不是話事人,許也懶得跟他多做計較,隻看着大老爺賀思平問道不如我們去娘那裡?
”
親娘健在,要分家,當然名義上要娘點頭才是。
賀思平點點頭,起身對躬着腰站在他面前的二老爺道你收拾收拾,一會兒跟你來耕讀堂。
我們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就把這個家給分了。
”
二老爺賀思達對于出去當家作主十分懼怕,拉了大哥的衣襟,支支吾吾地想求情,道大哥,還是先把羽兒找,再做打算吧……”
賀思平沉吟了一會兒,招手叫了的小厮,低聲對他吩咐了幾聲,那小厮會意地點頭,出去尋人去了。
二太太李氏在屋裡換了衣裳,梳了頭,對着外面聽了一耳朵,聽說是分家,心裡不由一喜:跟着大房住雖好,但是哪裡有單門獨戶地過日子好?
又想起賀甯羽還不跑到哪裡去了,心裡一陣難過。
可惜剛才跟聶姨媽撕破臉,把話都說了,現下她也沒臉再去見大房的兩位。
等賀思平和許都走了,李氏從裡屋竄出來,對二老爺耳提面命道你趕緊,既然要分家,你要記得,我們賀家就兩嫡親,家事都要分一半才是啊”
二老爺嗐了一聲,轉身就走。
李氏又拉住他,羅羅嗦嗦道你一定要記着要東南鹽場,還有京城裡的海鹽鋪子。
——不是有兩個嗎?
大房和我們,正好一房一個。
我們也不占他們的便宜……”
二老爺在賀家也幫着看些外面的産業,聞言皺眉道我們家哪有海鹽鋪子?
你是被你氣糊塗了吧?
李氏瞪着眼睛道燕閣和海閣,京城最大的兩家海鹽鋪子,就是我們賀家的産業。
你個天天在外面的大男人都不?
”
二老爺聞言羞得滿臉通紅,一把将李氏的手推開,跺腳道你省省吧——那是大嫂的嫁妝,哪有小叔子一家人分大嫂的嫁妝的”
李氏上前兩步,又抓住二老爺的衣襟,問到他臉上你如何曉得是嫁妝?
他們哄你這傻子呢——這鹽場和海鹽鋪子,一定是大伯做了官之後,給賀家添的産業。
我們并沒有分家,凡是給賀家添的,我們都要分一半他們要是不答應,我們就去尋我娘家人來說個明白”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