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的神情有些古怪。
顧念之瞥見他的神色,忙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
何之初起身離開,回到自己房間,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了過來。
“給你看個東西。
”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輸入生物密碼和電子密碼,然後進入了一個加密文件夾。
顧念之從他輸入密碼的時候就移開了視線,讪笑着說:“何少,什麼東西啊?
我有權限可以看嗎?
”
何之初手指翻飛,徑直點開了一個文件,說:“已經快到解密期了,你可以看。
”
顧念之實在是好奇,靈活的眼眸飛快地瞥了一眼何之初的顯示屏,突然愣住了。
“……這是幾十年前的高層會議記錄?
!
”
何之初點了點頭,坐在顧念之身邊,單手支頤,清冷地說:“就是在這一次最高層的秘密會議裡,确定了開放的方針。
當時參加會議的人一共有八個人。
”
顧念之眉頭皺了起來:“不對,擁有這種最高權限的人,不應該是七個嗎?
”
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何之初略帶諷刺地嗤笑一聲,說:“如果不是這一次,你們發現了洛勒跟秦霸業秦瑤光他們有聯系,我看這個重要線索,永遠不會被人知道了。
”
顧念之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這個鍋,是她父親路近應該背的。
路近知道秦氏孤兒院背後跟洛勒集團暗中勾結,可是他沒有跟何家人提起過,他甚至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如果何之初問她,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秦家跟洛勒有關系的,她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在何之初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指着那份重要文件說:“你看,那第八個人,是誰?
”
顧念之顧不得避嫌了,忙湊過去仔細看了與會人名單。
待看到最後一行,顧念之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說話都結巴了:“……洛勒三世?
!
——他他他居然出席過這麼高層的會議?
!
”
他可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啊!
——這不合常理。
何之初臉上的笑容更加諷刺了,“何止啊,整個開放計劃,都有聯合國人口基金會和發展署參與其中。
而洛勒三世,就是聯合國入口基金會和發展署的全權代表。
他是唯一一個出席過我國這種最高層會議的外國人。
”
“憑什麼?
!
”顧念之氣憤地脫口而出,“他憑什麼?
!
”
“……憑他有錢。
”何之初幽幽地說,“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們的前輩們,對錢有多渴望。
”
顧念之:“……”
“……其實現在我們對錢也很渴望。
”顧念之不以為然,“但是君子愛财,取之有道。
不能不分青紅皂白,能賺到錢就當爺供着。
”
何之初重重點頭,“對,正是這個理。
但是這個道理,我們國家經曆了幾十年,才明白過來。
”
顧念之不好再說什麼了,将話題轉了回來,激動地說:“我明白了!
是不是這個洛勒出席最高層會議,知道了國家的開放計劃,然後洩密給秦霸業這個老不死的!
”
“那個地方根本是他提議的。
”何之初翻看會議記錄,“你看,這裡記得清清楚楚。
他提議的這個地方,說這個地方雖然地處南方,但是毗鄰當時很發達的H城,又有天然港口,非常适合發展對外貿易。
”
“不得不說,這個人的眼光确實毒得很。
”
“那自然毒了。
”顧念之不以為然,“一來人家是傳承一百多年的老資本家出身,二來那本來就是包着毒藥的餌,看你上不上鈎了。
”
“他用這個方法讓秦家發财,确實是不着痕迹。
”何之初冷着臉說道,“就連我祖父、我父親、我母親,都沒發現他跟秦家的關系。
”
自然也沒有發現秦家的第一桶金有什麼問題。
顧念之點了點頭,“可想而知,洛勒在通知秦霸業買地的時候,肯定做得非常隐秘。
他們在建國前就有聯系,應該有自己特有的聯絡渠道。
”
何之初關上了文件,重重阖上電腦,冷笑道:“建國之後,國家的專政鐵拳斬斷了國外資本跟國内代理人物的連結渠道,而且那時候金融管制嚴格,國外财團根本不可能給國内企業任何資金。
如果有,早就被國家金融機構盯上了。
”
“所以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了。
”顧念之感慨道,“不過說實在的,當他能夠接觸到這麼高的層次,随便露點口風就能讓下面的人發财了。
”
“對他來說,錢已經是不重要了的,他要的是别的方面的東西。
”何之初的視線落在顧念之臉上。
他的目光晦澀不明,還帶着隐隐的壓抑。
顧念之避開他的視線,譏諷道:“那是,他這是要為人類的進化添磚加瓦啊……”
何之初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緊張地問:“洛勒确實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你的DNA……”
顧念之不動聲色掙開何之初的手,順勢将自己的頭發往後捋了一下,笑着說:“我這麼厲害,洛勒怎麼鬥得過我?
——他當然沒有弄到我的DNA!
”
“……可是秦霸業他們能放過你?
”何之初知道顧念之沒有說實話,或者她隻說了一部分實話,還有一部分話沒有說。
不過他也沒有追問下去。
如果顧念之願意說,她會告訴他的。
現在不願意說,他逼她也沒用。
可笑他經過了這麼多事,才明白顧念之的脾性是什麼樣的。
顧念之若有所思看向何之初,嗤笑一聲說:“……他們當然不會放過我,可是你怎麼不問我會不會放過他們?
”
何之初:“……”
“你想做什麼?
”
顧念之站了起來,纖侬有緻的身形是一道最美的風景。
“我受夠了他們對我的欺辱和利用。
這一次,該輪到我對他們欺辱和利用了。
”顧念之輕描淡寫地說,清糯的嗓音裡卻有着不容置疑的殺氣,“他們作惡多端,卻還想名利雙收。
——想得這麼美,是為了投個好胎嗎?
”
何之初半仰着頭,深深地看着顧念之。
這個當初隻會怯生生躲在桌子底下看人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
不僅長大了,還積累了足夠的力量和資曆,可以對當年拿她當小白鼠做實驗的罪惡黑手們進行報複了!
何之初的淚不知不覺盈滿了眼眶。
潋滟的桃花眼裡,那些不為人知的心事,那些深埋在心底無法啟口的情意,就在這一刹那,化為淚水奔湧而出。
顧念之垂眸看見何之初淚流滿面,怔了一下,“何少你……”
何之初淚中帶笑地看着她,慢慢站了起來,極力掩飾着聲音裡的哽咽,将她抱入懷裡:“我沒事,我是為你高興。
念之……妹妹……”
顧念之的眼淚一下子也流了出來。
她這時終于能夠感受到跟何之初之間那種血脈親情的牽連。
“……何少……我能叫你哥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幸運。
何之初點了點頭,淚水無聲,奔流的更加洶湧。
他說不出話來。
顧念之摟住他的脖子,一連聲地叫他。
“哥哥!
”
“哥哥!
”
“哥哥!
”
“我有親哥哥了!
”
何之初深吸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放開了她,“好了,這件事先不要跟别人說,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
顧念之點了點頭,“我明白。
我也暫時不想讓别人知道這件事。
不過我還想驗一下DNA。
”
她有自己的計劃。
“暫時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去給你測DNA。
”何之初搖了搖頭,拿出紙巾給她擦眼淚,顧念之也拿紙巾給他擦。
兩個人看着彼此的樣子,都覺得有些傻。
顧念之當然不會說自己這邊有路近這個萬能法寶,隻得笑嘻嘻東拉西扯:“何少,你剛才的樣子讓我想起一句詩,‘任是無情也動人’。
”
何之初:“……”
食指曲起,叩了一下顧念之的額頭,“就知道亂說話。
這是形容男人的嗎?
”
“讀詩看意境,跟男人女人有什麼關系?
”顧念之推開何之初的手,“你這是惱羞成怒!
”
顧念之鬧了一場,又哭了一場,心裡的心結都解開了,心情都好了起來。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餓得快站不穩了,有氣無力地說:“何少,你說你不會少了我的吃的……”
何之初:“……”
他怄得完全沒有胃口,顧念之卻還能覺得餓。
“行,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一些你喜歡吃的菜。
”何之初說着,給廚房的警衛員打了電話。
晚飯準備的很快,不到半小時,一道道顧念之喜歡吃的菜都送進了餐廳。
顧念之和何之初兩人去餐廳吃晚飯。
何承堅回來了,在餐廳看見顧念之,吃了一驚:“念之?
怎麼是你?
”
他轉頭看着何之初,皺眉說:“你不是請了清影一起吃晚飯?
她人呢?
”
何之初給顧念之舀了一碗海參小米羹,頭也不擡地說:“我有事,跟清影改天再約。
”
“你有事?
你有什麼事?
”何承堅看了顧念之一眼,“她就是你的事?
”
這麼說實在是太不客氣了。
要是以前,顧念之就直接怼回去了。
但現在想到秦素問,顧念之居然有種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何承堅的感覺,因此她沒有說話,默默地用勺子喝了一口滋味鮮美的海參小米羹。
何承堅坐了下來,對異常沉默的顧念之也有些意外。
不過她既然沒有回嘴,何承堅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
可是看着滿桌的菜都是顧念之愛吃的菜,何承堅在心底又歎了口氣。
跟謝清影吃了這麼多天的晚飯,何之初都不知道謝清影喜歡吃什麼。
對顧念之喜歡吃什麼,倒是記得牢牢的。
這個兒子啊……
何承堅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吃了起來。
吃完晚飯,何承堅還有會要開,喝了一杯茶之後,他就坐着自己的專車去軍部了。
顧念之也起身告辭。
何之初說:“我送你回去。
”
顧念之笑着點點頭,“你不主動提,我也是要你送的。
這麼晚了,我可不敢一個人回家。
”
“不會讓你一個人走夜路。
”何之初拿了車鑰匙,“走吧,我送你。
”
兩人一起并肩走出何宅大門。
顧念之心情極好,跟何之初有說有笑。
何之初卻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但是看着顧念之的眼神,依然有着不加掩飾的溫柔。
謝清影拎着一個食盒從車裡下來,朝正要上車的何之初和顧念之走過去。
“何少,你們吃完晚飯了?
”她笑着問道,“我給你做了一點夜宵,你最近晚上加班太多了,每天都是淩晨三四點才睡覺,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
”
顧念之也很吃驚,“何少,你最近這麼忙啊?
可别再那麼晚睡了,對身體真的很不好。
”
何之初沒有什麼表情,淡淡地說:“忙起來沒辦法,不過差不多已經忙完了,以後不會這麼晚睡了。
”
扭頭看見謝清影,沒有忽視她眼底閃過的一絲難堪和失望。
何之初從她手裡接過食盒,說:“等我回來再吃。
”
“好,我在這裡等你。
”謝清影忙說,“要我給你送進去嗎?
”
何之初猶豫了一下。
謝清影更尴尬了,在顧念之的注視下,她甚至有些無地自容,正要轉身就走。
顧念之叫住她,“那就麻煩謝表姐了。
”
何之初隻好說:“行,你就在家裡等我。
”
他把食盒塞回到謝清影手裡。
謝清影剛剛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又高興起來。
她抿着嘴笑,輕輕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
顧念之禮貌地朝她擺手:“那謝表姐再見,我回家去了。
”
謝清影忙笑道:“好的,你一個人回去确實不安全。
何少你一定要把我表妹送到家,親眼看着她進去之後再回來。
”
“嗯,我會的。
”何之初拉開車門,讓顧念之進去了。
謝清影看着何之初的專車在她面前疾馳而去,微微笑着,轉身拎着食盒進了何家大宅的門。
顧念之在車上就給路近和霍紹恒發了短信,說自己馬上就要到家了。
路近、路遠和霍紹恒這三個人回家之後就沒有閑着,一直關注着何家那邊的動靜。
直到接到顧念之的短信,他們才松了一口氣。
好在是有驚無險。
……
何之初的車停在顧念之所住公寓小區門前,說:“要我送你進去嗎?
”
顧念之解開安全帶,笑着搖搖頭,“不用了,這裡的小區很安全的,你看我進去就可以了。
”
何之初還是下了車,靠在車頭,點燃一支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區入口處的林蔭小道上。
夏日的夜晚,濃密的樹蔭在夜空下劃出一道道剪影。
又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大樹背後轉了過來,朝何之初這邊走來。
“多謝何少送念之回來。
”說話的人正是霍紹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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