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從腳底下撿起幾片被西北風吹下來的落葉,将那紙團上塗上許多墨漬,趁着墨漬沒幹的,黏在略發幹的落葉上頭。
做好後,張正浩更是仔細端詳了一番。
樹葉卷曲包裹,這般落在地上時,若不仔細去瞧,會隻當是落在地上的落葉因為被風吹幹的緣故卷曲成了這般模樣。
張正浩十分滿意,掂量了一下那紙團的分量,又試了試手感,最後瞅着那巡場官員和衙差顧不得時,将手中裹着樹葉的紙團仍向宋景韫!
考場作弊,會被重罰。
按照現如今的律法而言,此次考試不作數,下兩次秋闱不得參加,且還需被杖責五十,公告示衆。
如此,基本上就是十年時光差不多被荒廢了。
張正浩自然也會擔心自己被發現抓住,但他更擔心的是,旁人能夠榜上有名。
反正自己讀書已是讀不出個名堂,那就要歹大家都歹,同歸于盡,樂得幹淨!
首先,就是那個看起來最為有希望,此時都還在奮筆疾書之人!
張正浩心中有氣,扔的力氣也是極大。
按他的大概估量,這樹葉紙團不但能到宋景韫那裡,更是能夠越過他,直接飛到他身後的号舍空地上,到時候這宋景韫必定是百口莫辯,隻能眼睜睜地被拉了下去,十年内再無翻身機會。
張正浩眼看着那樹葉紙團飛起,嘴角忍不住得意地揚起。
忽的,天邊刮起了風,連貢院中高大的樹木都随風擺動,樹枝和樹葉發出沙沙聲響,地上的塵土甚至都被吹了起來。
險些被迷了眼,張正浩忙拿了寬大的袖子去擋,直到覺得耳邊那呼呼的風停了,這才放下了袖子去揉眼睛。
待睜開了被沙子迷湖,此時有些酸澀的眼睛時,便看到桌子上原本隻剩下的四個樹葉紙團,又變成了五個。
剛剛扔出去那個,又被風吹了回來的樣子。
張正浩,“……”
這個人,運氣這般好,剛好趕上有風?
真可惡!
張正浩又扔了樹葉紙團出去,且這次也是有些惱了,幹脆扔了兩個出去。
風忽的再次刮了起來,這次沒有方才的風那麼大,沒有到迷眼的地步,但這次張正浩卻是眼睜睜地看着樹葉紙團在空中停滞片刻後,再次被風吹了回來。
樹葉紙團再次落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面,且因為紙團十分輕巧的緣故,還在桌面上蹦跶了幾下。
可惡,可惡,連老天爺都在跟自己作對!
張正浩此時也有些紅了眼睛,隻将桌子上那五個樹葉紙團盡數地往外抛扔。
這次沒再刮風。
但原本已經走過的巡視官突然折返了回來,張正浩扔出去的紙團不偏不倚,盡數砸在了那人的官服上頭。
被砸了幾下,那人忙看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
待分辨出來是樹葉包裹的紙團時,如炬的目光看向張正浩,“貢院考場,你竟然敢作弊?
”
“我……我……”
一下子被抓了個正着,張正浩幾乎成了結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把人帶下去!
”巡視官忙招呼了衙差過來,衙差掀開張正浩面前的桌闆,将人往外拖。
“我,我是要給人扔,那人許了我銀子,讓我幫其答題!
扔了小抄過去!
”張正浩拼盡全力喊話。
“還有同夥,速速坦白,尚且還能從寬發落!
”巡視官此時也氣怒不可遏。
秋闱作弊,是何等的大事,每年皆是有人被公告示衆,流放不毛之地,如此的重則,竟然還有人敢铤而走險,實在可惡!
“就是他,是他!
”張正浩指向宋景韫。
“他?
”巡視官順着張正浩指的方向,看到了此時還在認認真真,旁若無人答題的宋景韫。
巡視官走近了一些,見宋景韫似不曾察覺到他的出現,仍舊在專心答題,再略略看了一下他所答的内容後,便去翻看了一些張正浩桌子上的紙。
一個題目都不曾正經答出,但答的極差,被揉成圖桉的廢紙到是有不少。
巡視官心中了然,看向張正浩,“你既是說他給了銀子讓你幫其作弊,那你到說說看,那人姓甚名誰,給了你多少銀子,幾時給的,當時旁邊可有其他人,他與你如何相識,又是為何要求你幫其作弊,而你又為何會應下此事?
”
“你既說他尋你幫他作弊,那為何我看他題目幾乎已經答完,可你卻是一題未寫?
你既是要幫人作弊,那你且說說看,你幫他寫的是什麼,答的又是什麼?
”
一連串的發問,各個問的都是關鍵點,張正浩原就是信口胡謅,此時又但又害怕的,哪裡能答上這麼許多來,隻結結巴巴的說不上半句話。
看張正浩如此,巡視官也知曉了其中緣由,隻冷哼一聲,“混賬東西,自己答不上來題目,見旁人在那裡奮筆疾書,便想着栽贓陷害,哪怕不要自己的前程,也要拉了旁人下水?
”
“心腸竟是歹毒到這各田地,虧你還是個考中秀才的讀書人,這書都讀到了狗肚子裡頭,仁義道德都忘到腦後了,也幸得你這種人愚笨無比,否則的話,哪怕中舉為官,終究也是個禍害!
”
“将此人拉下去,先杖責七十!
稍後我會向上封禀告,一定要将其流放二十年,抹了他秀才的名頭,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厲害!
”
“是!
”
已有人将此時戰戰兢兢,臉色蒼白,悔不該當初的張正浩拉了下去。
為了防止他大喊大叫擾了旁的考生,又用破布将其嘴堵住,直接拖拽着出了貢院,到别的院子裡頭行刑去了。
雖然已是盡力不将此事鬧大,不去打擾旁的考生考試,但就近的幾個學生,也是看到了事情的原委始末,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這世間竟是有如此歹毒之人,自己秋闱無望,也不讓旁人好過,當真可惡至極!
且他的目标雖說眼下是一個人,誰又知道會不會無差别攻擊,要将他們附近的人全都幹掉呢。
單是想一想就覺得後怕的很!
幸好巡視官明察秋毫,看的分明,又将人及時處置,這才沒有讓那奸佞小人得逞。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這件事原本事關張正浩斜對面的那個年輕秀才,可他現在,倒像是個沒事兒人一般,隻在那專心答題?
此時的宋景韫剛剛寫完了一張答題紙,正要換紙時,這才察覺到附近的人都在看自己。
或驚詫,或歎息,或感慨的。
宋景韫歪了歪頭。
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但是好像剛剛沒聽着什麼動靜啊。
說起來,斜對面的那個号舍怎麼空了,他記得先前是有人的。
難不成突然身體不适,考不成了,所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