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幹艾,方才我煮了水,鐵蛋和文武睡前我都給他們兩個擦了擦,你三叔臨走前我也讓他們捎了回去,這個天也不适合洗澡了,待會兒你也拿了這艾葉水往身上擦一擦,去去晦氣。
”呂氏說道,一邊拿了幹艾葉放到炭盆裡頭,待艾葉燒着了,拿着整棵的艾,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圈。
畢竟是死了人了,這屋子裡也好,周遭的人也罷,論理都是沾上了晦氣的,而艾葉則是趨吉避兇的,能去了晦氣。
一般情況下,剛剛去世的人的屋子,還來不及傳播相關的病菌,隻需要打掃幹淨,通風便好。
但尋常人都會尋求一些心理安慰,求個吉利,加上艾葉也是有些消毒的作用在裡頭,去世的柳老夫人又是病中,因而還是十分有必要。
沈香苗點頭答應,遵循了呂氏的話,用那艾葉水将身上擦了擦,身上的衣裳也全都換了下來,等着燙洗一番。
将這些都收拾妥當,已是幾近醜時了,母女倆已是十分困倦,趕緊上床睡覺。
熄滅了燭火,周遭頓時一片的安甯,微微能聽到外頭雪花的唰唰聲響。
然而這樣輕微且富有節奏的聲響,反而成為了一道催眠曲一般,令沈香苗很快便閉了眼睛。
此時的大地,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銀裝素裹。
柳慧娴等姐弟在馬車上,晃悠悠的走着。
因着雪越來越大,地上有了積雪的緣故,馬車行駛十分緩慢,再加上因着車夫對這邊的路并不熟悉,方才又是大晚上急匆匆跟着來的,這會兒有些找不準回去的路,連着走錯了好幾次,這才找對了方向,以至于到了現在還沒回到家中。
柳關亭頗有些不耐煩的看着外頭沸沸揚揚的大雪,再看看車裡頭死死壓着被角的柳慧娴與柳關厚:“照着這個走法不曉得還要多久才能到家裡頭,我瞧着不如這會兒趕緊把東西找出來吧。
”
“這可不行。
”柳關厚搖了搖腦袋,表示反對:“黑燈瞎火的,萬一有個黑心的偷偷拿走了東西的話,那可怎麼辦,是吧,大姐。
”
柳慧娴點頭同意:“就是。
”
說罷便瞪了柳關亭一眼:“你這急吼吼的樣子,倒是頗有些嫌疑呢,莫不是有了這個想法不成?
”
“我瞧着不是八成有,是鐵定想着自個兒獨吞呢。
”柳關厚平日裡與柳關亭關系不佳,現如今更是生出了想将他擠兌出去的想法,便毫不客氣的譏諷了一通。
柳關亭一聽這話頓時黑了臉:“老三你這話是何意思?
讨打不成?
”
“我還未說什麼呢,大哥便想着出手打人,莫不是心虛不成?
”柳關厚越發喋喋不休起來。
柳關亭脾氣躁,嘴皮子功夫卻不及柳關厚,這會兒不曉得該如何反駁,卻是怒火中燒,按捺不住,伸手便給了柳關厚一拳頭。
柳關亭身材魁梧,方才那拳頭又是用了十足的力氣,下手自然是重,打的柳關厚眼冒金星,嘴中更是覺得一陣腥甜味道。
伸手一擦,嘴角處竟是有了殷紅血迹。
“你敢打我!
”柳關厚也不是善茬,自是不肯善罷甘休的,張牙舞爪的便朝着柳關亭撲了過來。
兄弟兩個,立刻便扭打成了一團。
“你們兩個,作死呢!
”柳慧娴想着去阻攔,可又怕這是兄弟兩個人的詭異,怕他們兩個趁亂偷偷拿了東西走,這會兒也隻能先顧着護着東西,也不管越打越厲害的兄弟兩個。
兩人打的厲害,這馬車自然也就晃得厲害。
本就是雪深路滑的,車夫原本就是戰戰兢兢的,生怕出了什麼岔子,眼下這馬車左右晃得這般不穩,越發着急:“莫要打……”
最後一個“了”字還不曾說出口來,車夫便覺得這馬車颠簸的厲害,隻聽着“哐當”一聲,這馬車連馬帶車,加上車上所有的人結結實實的便摔在了地上。
一時間,叫喊聲,馬嘶聲,響徹天際。
卯時,沈香苗便悄聲起床。
昨晚因着忙活柳老夫人的事兒,不曾做了鹵味,因而特地早起開始做活。
此時的雪還不曾停,隻是略小了一些,地上積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天狼聽到動靜,從窩裡跑了出來,瞧見是沈香苗是,頗有些興奮的在雪地裡撒了個歡兒,沖沈香苗“汪汪”叫了兩聲。
“噓,你可要小聲些,昨晚大家睡得都晚,若是吵醒了大家怕是不好了呢。
”沈香苗小聲說道,伸手拍了拍天狼的腦袋。
天狼似乎聽懂了沈香苗的話一般,伸舌頭呼哧呼哧的喘了兩口氣,不再叫了,而是跟着沈香苗到了竈房門口,百無聊賴,似乎又覺得有些冷,便回了自個兒的窩,舒服的躺好。
沈香苗便開始忙活着做鹵味,隻是剛開始點火燒竈時,便聽到外頭傳來輕微的拍了大門的聲響,以及天狼發覺這聲響後,發出的低沉吼聲。
沈香苗起來開門,便瞧見了縮着脖子,身上帶着雪花,在大門口跺腳的沈文韬。
“文韬?
咋這麼早過來?
”沈香苗驚奇不已,趕緊讓沈文韬進門,順手将沈文韬身上落得雪花都打落。
“昨兒個碰着了事兒,尋思着香苗姐指定是許多活都沒顧上做,肯定今早要早起忙活,我便想着過來幫忙。
”沈文韬一邊跺了跺腳,一邊說道。
外頭天冷,沈文韬又是冒着風雪過來的,這會兒凍得臉頰和鼻尖都是紅彤彤的,更是吹着哈氣,暖一暖冰冷的雙手。
這般冷的天,從被窩裡爬起來便是需要莫大的勇氣,更不必說還特地跑到這裡,要幫着她做活。
沈文韬再怎麼說還年幼,卻是如此知道心疼人,令沈香苗感動不已:“昨晚睡得晚,也不多睡會兒。
”
“睡不着。
”沈文韬呲溜了一下因為天冷,不自覺流出來的鼻涕,一邊幫着将柴火扔進爐竈中燒着,一邊将發紅的手就着火烤上一烤,半開了玩笑道:“你是不曉得,昨晚杜大夫那呼噜聲,隔了兩堵牆也能聽的一清二楚,跟打雷似得,耳朵都要被震聾了呢。
”
沈香苗抿嘴直笑,手下卻是沒停,将該鹵的肉放到已經開的鹵湯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