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高度集中之下,連射三十支箭,耗費了姜二爺不少的體力。
此時,他右手的手指都是麻的,需要休息片刻,恢複體力。
第十組第三十号,全場最後一組最後一個考生,站在關卡前不動了,這讓暴曬了快兩個時辰的考官很不滿,“十組三十号姜楓,請入場。
”
“他不行了!
”劉攀握住大哥的胳膊,幸災樂禍道。
劉承甩開二弟的手,繼續盯着姜楓。
“來人,讓他繼續!
”葉清峰在點将台上吩咐道。
“且慢。
”主考官黃隸喚住傳信兵,解釋道,“馬射完成後,考生放下弓箭換長槍,是需要些功夫的。
”
葉清峰抽抽嘴角,“挂箭提槍,将軍覺得需要多久?
”
黃隸撫須嚴肅道,“武科舉中并未規定具體的時限,葉将軍,此乃武舉的疏漏,我等當奏明萬歲,下次武科舉時規定出具體的時限。
”
武舉不如文舉受重視,所以很多比試環節還有待完善。
但是,哪個考生敢像姜楓這樣,衆目睽睽之下在場中歇息這麼久!
葉清峰很想判他出場,但主考黃隸明顯偏袒姜楓,葉清峰總不能越過他直接下令。
再說,若是自己下了這道令,場邊看台上的百姓怕也饒不了自己,回到皇宮,萬歲也饒不了自己……葉清峰清醒了,點頭道,“黃将軍所言極是。
”
黃隸笑呵呵地示意葉清峰,“姜楓提槍了。
”
校場中,姜二爺拍了拍得勝的馬脖子,提槍催馬,沖入校場中堆起的幾段一丈餘長、半丈高的土牆堆中,他眼光六路耳聽八方,待舉着木闆的人偶被豎起時,立刻擡槍一挑。
木闆飛起,中!
看台上的百姓狂呼呐喊聲又響了起來,再一槍,木闆又飛,再飛,再再飛,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姜二爺一共挑飛了九塊木闆,漏掉一塊,通過馬槍一關。
雖稍有遺憾,但也算不錯了,場邊的姜松等人屏住呼吸,看着姜二爺下馬走到半人高的銅鼎前。
看台上的葉清峰道,“他不會又要歇吧?
”
有這個想法的,不隻葉清峰一人,劉攀等已經比試完畢的舉子在場邊不滿地大喊,“别墨迹,場上就剩你一個了,快點!
”
“舉鼎!
”
“走啊你!
”
“……”
場邊的呼延圖扯着嗓子大吼,“二爺,抱鼎走,抱!
”
抱鼎醜死了,當着全城的百姓,他丢不起這個人!
向來得過且過的姜二爺,大步走到銅鼎前,彎腰一手握住銅鼎的邊緣,一手撐住銅鼎的底,使鼎傾斜離地後,大叫一聲,“起!
”
兩百斤的銅鼎被姜二爺高高舉過頭頂,看台上的百姓頓時沸騰了,姜松也忍不住吼了起來,“好!
”
姜裘等人卻都吓得瞪大眼睛,平時練習時,姜二爺都是半提半抱着鼎走的,怎到了這關頭,他竟舉起來了呢!
那是鼎啊!
全場三百人,能舉起鼎的還不足十個,走完五十步的隻有一個!
姜裘立刻道,“呼延圖、姜寶,你們二人快擠到最前邊去!
”
以免姜二爺體力不足,被鼎砸着。
姜二爺穩住鼎後,邁開腿往前走,一步,兩步,三步……衆人握拳屏住呼吸,數着他的步子。
走到第三十步時,姜二爺停住了,他的雙臂彎曲,鼎緩緩下墜,姜松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大聲喊道,“二弟扔了它,快!
”
姜寶和呼延圖上前,也跟着喊,“二爺,扔!
”
砸死他,砸死他!
劉承握緊拳頭,難掩面上的激動。
二十八年來,姜二爺第一次這麼努力,現在隻剩這二十步就成功了,他怎麼可能放棄!
姜二爺歪頭,用腦袋、右肩和雙臂一起扛住下墜的鼎,繼續邁步往前走。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看台上的葉清峰站起來望着扛鼎前行的姜楓,心裡默數,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
黃隸的面容也變得嚴肅,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姜二爺停住,咬緊牙關彎腰,穩穩将鼎放在專放鼎的石闆上。
當——
銅鼎觸碰石闆,發出的悠長沉重響聲,傳入姜二爺的雙耳,比雅正夫人的琴聲還好聽數倍。
嘩!
場内場外都沸騰了。
考官不得不扯着嗓子在姜二爺耳邊喊道,“十組三十号,泉州姜楓,箭中三十,挑闆九塊,舉鼎前行五十步,可有異議?
”
“……無。
”姜二爺喘息着,聲音微抖。
外場比試,結束了。
呼延圖扒拉開幾個不知道為啥這麼激動的千牛衛,沖到姜二爺跟前一把将他抱住,“二爺,你她娘的是項羽轉世吧?
老子服了!
”
你他娘的才是那個短命的家夥轉世呢!
姜二爺瞪起泛着血絲的桃花瞳,卻沒力氣推開這讨厭的家夥了。
姜松好不容易擠進來,小心翼翼地摸了一遍二弟的兩條胳膊,還好,沒血,“二弟,疼不疼?
”
姜二爺疲憊的俊臉帶笑,“……疼,不過沒斷,大哥放心。
”
“二哥,你真是……真是……神了!
”姜槐激動得兩眼淚花。
姜二爺點頭,“三弟,立刻找人去盯着咱們下注的賭坊,莫讓他們卷銀子跑了。
”
姜槐笑彎了眼睛,“二哥看東西看台,賭坊掌櫃已經被百姓們圍住了,跑不了的。
”
雖然春闱的結果要下午才張榜公布,但姜二爺今日的外場成績,絕對能入前十!
押中了的百姓們,怎能不激動。
幾個報團激動的千牛衛聽來姜二爺的話也冷靜下來,手我刀把,尋找各自押賭的賭坊掌櫃,可不能讓他們跑了!
“二爺,喝幾口水吧。
”姜裘遞上水袋,想順勢塞給二爺幾粒藥丸,才發現二爺的手在微微顫抖,握不住藥丸了。
姜裘便假借着擡手為姜二爺擦汗的動作,将護筋骨的藥丸塞入他口中,再把水袋遞到姜二爺嘴邊,讓他服下藥丸。
“二爺,請上馬!
”姜寶牽過得勝,與呼延圖扶着姜二爺上了馬。
曬着烈日,聽着百姓的呐喊聲,看着衆舉子色彩紛呈的臉,尤其是其中劉承的黑臉,姜二爺感到眩暈,感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姜松看得出二弟狀态不對,一出校場便讓人扶他下馬上車。
一進馬車,姜二爺就笑着問大哥,“哥,中了吧?
”
姜松眼淚都掉下來了,“隻要你内場的答卷上不是錯字連篇,保準中了!
”
姜二爺翹起嘴角,“哥,我想睡會兒。
”
“好,你睡,哥帶你回府。
”姜松抱着瞬間就睡過去的二弟,眼淚刷刷地往下掉。
他嬌生慣養了二十多年,除了藥苦,就沒吃過一點别的苦頭的親弟弟,今天實在是太争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