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嫁妝的姜慕燕腦袋也空了,她跪下給外婆磕了三個頭,便被三嬸拉着往外走,姜慕筝與姜慕錦在後跟着。
“姑娘,姑娘……”書夏跪爬幾步,癱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望着兩個兒子追着外孫女出了院門,王老夫人緩緩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恨不得暈過去,孔氏和孟氏一個望天一個望地,崔氏和孔氏還在努力摳指甲,衆女眷則大都沉浸在姜二爺少有的雄壯怒火中不能自拔。
孟雅媚小聲幸災樂禍道,“姜家敗落了,姜慕燕又沒了嫁妝,沒有好人家會娶她了。
”
孟雅嬌狠狠瞪了三妹一眼,示意她閉嘴。
但孟雅媚的聲音還是被衆人聽了去,雖說對孟姜兩家割席斷交早有耳聞,但大夥現在才發現竟已到了兩輩人都交惡的地步。
難怪坊市間傳言說要毒殺姜松的是孟家,這事兒還真說不好。
事已至此,茶也不必再吃了。
馬夫人側身探手,親手撿起從王老夫人手中掉落在地上的兩片玳瑁指甲,陽光晴好,指甲片上的金箔閃着光,讓她覺得分外刺眼。
馬夫人将指甲片放在桌上,站起身道,“傳言果不可輕信。
”
言罷,馬夫人向外走去。
孔氏連忙跟上留客,“您剛坐了這一會兒,怎麼就走呢……”
馬夫人走後,她就成了院内唯一的外人,孫夫人也坐不下去了,“伯母,孩子們都是真心實意為您賀壽。
這一家人過日子,哪有鍋碗不碰瓢盆的,有誤會解開便好。
您老切莫傷神,侄媳先回了,改日再來看您。
”
王老夫人微微欠身,讓二兒媳代她送客。
兩位夫人走後,跪在地上的書夏也被婆子拖了出去,院内隻剩孔家、孟家和王家人了。
孔能的妻子朱氏清了清嗓子,開始往回找補,“伯母,侄媳有些話憋在心裡實在難受。
按理說是姜家沒本事,才讓您老勞神費力地幫倆外孫女照看鋪子。
既然鋪子是您管着,府裡人用點鋪子裡的小東西怎麼了?
鋪子裡的管事往府裡送東西又有什麼不對?
姜家人真是撿着根針就當棒槌使,這東一句西一句的是要幹啥?
”
王老夫人微微皺眉,沒有接話。
王家一位要嫁女兒的侄媳婦聽得不高興,開口搶白朱氏,“孔家嫂子既然這麼說,我也就說幾句。
清荷姐的嫁妝鋪子裡的東西家裡人用點是沒什麼,可沾不着挂不着的人跟着一塊拿,就不地道了。
”
“話可不能這麼說……”
朱氏的話還沒說完,又被王家侄媳婦搶白道,“訪漁嫂子在南市有個陪嫁的肉鋪,孔家嫂子去肉鋪給你娘家人拿肉,要不要給銀子?
”
能不給麼!
朱氏答不上來了。
王家侄媳婦冷聲道,“你去拿肉給銀子,訪漁嫂子拿清荷姐鋪子裡的東西送回孔家,問樵嫂子也拿了送去孟家,可沒往鋪子裡放過一文錢吧?
”
“那不是清荷不在了,鋪子讓娘家人幫她管着麼……”朱氏低聲道。
“可不是清河姐讓娘家人幫着管,是訪漁嫂子帶人堵着姜門去讨回來的。
”這位侄媳婦也是個厲害的,話如爆豆子般往外扔,“伯母您睜開眼看看,府裡有兩桌姑娘等着許人家呢。
這事兒如果傳出去,誰家還願意娶咱們書香王家的閨女?
!
”
好端端的因為幾盒脂粉讓人戳脊梁骨,這是幹得什麼事兒!
他們王家大房就差這點東西?
又有一侄媳小聲抱怨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二十三清河妹妹忌日時,姜家墳地邊上不知要圍幾圈人,等着戳咱們的脊梁骨呢。
”
“既然說到這兒了,我就憋不住再說幾句……”
王訪漁便臉色陰沉地邁大步走了近來,開口打斷朱氏的話,讓她繼續憋着,“今日之事,錯不在母親,不在妹夫更不在留兒。
是我隻顧在國子監日夜忙碌,對鋪子裡的管事疏于管教,緻使這幫畜生釀下如此大錯。
請族人放心,訪漁定在三日内理清店鋪,連同其他嫁妝一起,親自送回姜家,并在妹妹忌日時到她墳前認錯。
”
王訪漁是王家的當家人,他都這麼說了,王家女眷也不好再開口。
剛走到院門口的孔氏聽到丈夫這麼說,既心疼又心慌。
三日内就要把清荷的嫁妝送回去怎麼成,那些都是她給女兒留的。
姜二爺回府安頓好小閨女,便跑去外院練箭,姜家外院頓時雞飛狗跳,仆從退散。
傍晚從衙門回府後,見到盧定雲抱着腦袋一臉絕望地從院子裡跑出來,姜松臉都黑了,大聲喝道,“二弟,住手!
”
吼完之後停了片刻,不見有箭飛出來,姜松才邁步進入院,見除了光秃秃的箭靶外,牆上、樹幹上甚至二弟身後的窗戶上都插滿了箭,累了一天的姜松就想發火。
可見衣發淩亂的二弟滿臉委屈地望着自己,姜松又心疼了,“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王家人給你臉色看了?
實在難受以後就不去了,讓淩兒替你去。
”
沒準姜淩去了,受氣的就是王家,何樂而不為?
姜松走向二弟,忽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很是不錯。
“我沒發脾氣,我是在練箭。
”發洩了一頓之後的姜二爺,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姜松拿下二弟手裡的弓交給姜寶,拉他去外院書房,一邊給他擦手上藥,一邊埋怨着,“手指頭都勒出血了,也不知道歇一歇。
盧師傅教了你這許久射箭的訣竅,你怎還是……”
“射箭要守規矩!
寫字要守規矩!
做人要守規矩!
娶妻也要守規矩!
”姜二爺越說越委屈,“我照着盧大哥說的法子練箭,心裡不舒坦;照着字帖的框架習字,心裡也不舒坦。
我想怎麼樣射就怎麼樣射,想怎麼樣寫就怎麼樣寫……”
姜松歎了口氣,“王家究竟出了什麼事?
”
姜二爺不想說那些煩心事,隻道,“大哥,我想多賺些家業,給燕兒和留兒做嫁妝。
”
姜松語重心長道,“若想賺家業,你就得守規矩。
”
見二弟眼裡都有水光了,姜松又心疼了,“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得受不得一點委屈?
等三弟回來,咱們哥仨一塊喝幾杯,把話說開就不難受了。
”
姜二爺抽抽鼻子,“國喪不能飲酒。
”
“咱在家喝,沒人知道。
”
“大哥不守規矩。
”
姜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