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正早上發作之後,姜家的孩子們都被趕到了新院讀書。
不過他們哪有心思讀書,就連平日裡書本不離手的姜慕燕都不住地向外張望。
從早等到晚,才終于等到大好消息,孩子們一窩蜂地沖到西院給姜二爺道喜。
聽到母親真給她生了個弟弟,姜留很替母親高興。
大周女子承擔着為夫家傳宗接代的重大責任,早日生下兒子,她們就能早日踏實地過日子。
姜慕燕則直接高興哭了,不過沒有人說她不該在大喜的日子落眼淚,因為姜老夫人和姜松哭得比她還兇,就連姜槐都忍不住熱淚盈眶,受這樣的氣氛感染,姜二爺也哭了。
一方面是因為他終于有了嫡子,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的兒子長得太醜了,一點也不像他的親生兒子。
可千真萬确,那就是親生的。
聽到母親說“六郎的臉盤和眉眼都随他爹,長大了準又是個俊俏的美男子”時,姜二爺紅着眼圈道,“娘,您别這麼說,兒明白。
”
他再醜也是雅正辛苦十月、痛了一天才給自己生下的親生兒子,再醜他也不嫌棄……
“好,好。
”姜老夫人一邊拍着兒子的手一邊流淚,姜松和姜槐也頻頻點頭。
姜留看着這場面,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屋裡的姜六郎也哭了,姜老夫人連忙道,“快讓奶娘把孩子抱到外間喂奶,莫吵醒了雅正,讓她再睡會兒。
”
聽婆婆這麼說,陳氏和闫氏心裡陣陣泛酸水。
母子連心,孩子一哭,雅正便醒了,睜開眼找孩子,要給他喂奶。
陳氏和闫氏跟着婆婆進屋忙活了一達通,總算讓六郎吃上了第一口奶。
兒媳奶水不足,姜老夫人立刻命人将魚湯、雞湯、豬蹄湯一碗碗往屋裡端。
月子裡的湯有多難喝,兒子剛兩歲的闫氏記憶尤深,心裡的酸立刻被感同身受壓了下去,安慰二嫂道,“二嫂不急,多吃多睡,奶水自然而然就多了。
”
生了三個孩子,就沒為奶水不足發愁過的陳氏,因為找到了雅正不如自己的地方,十分高興,“不多也沒事兒,還有奶娘在呢。
”
孩子白日裡吃親娘的奶,晚上由奶娘喂。
隻有親娘奶水不足,孩子白天才會吃奶娘的奶,這是姜家的規矩。
雅正吃了湯水有了些力氣,勸着婆婆回去歇息。
姜老夫人不放心,看着孫子吃飽睡下後,才回了北院。
大夥都走了,三小隻才有機會輕手輕腳地進屋看弟弟。
姜留一看弟弟的小臉,就知道為啥她爹總是一副喜中帶愁的模樣了。
因為她弟弟長得跟小老頭一樣,幹癟幹癟的。
“弟弟臉上沒什麼肉,卻有六斤八兩重,說明他個子大。
”姜慕燕很滿意。
姜留覺得很有道理,“等弟弟長了肉就好好看了,對吧哥?
”
“嗯。
”江淩點頭,父親模樣一等一,母親也不難看,按說弟弟應該不會醜吧,江淩也覺得不靠譜。
初為人母的雅正含笑問道,“五郎叫小樹,六郎該取個什麼小名才好?
”
按照姜冕在世時給孫兒們起好的名字,姜家六郎大名姜思源。
聽到母親這麼問,姜慕燕和江淩的目光都落在姜留身上,還不等姜留開口,坐在桌邊的姜二爺生怕留兒給兒子整個小樹一樣的名字出來,立刻道,“就叫源兒吧。
”
被截胡的姜留頗感遺憾,不過為了安慰父親受傷的心,她點頭道,“源兒很好聽。
”
江淩則道,“還是請于道長給弟弟算一算吧,起個三才五行俱佳的小名,好保佑弟弟一生安順。
”
“也好。
”打發兒女們去睡後,姜二爺蹲在兒子旁邊看了許久,真心覺得與六郎比起來,淩兒如今的模樣倒更像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天色不早了,二爺也去睡吧。
”雅正看不到丈夫的神色,溫聲安慰道。
姜二爺轉頭,一臉笃定地望着妻子,“我不在屋裡,你能睡得安穩?
”
他這樣的神色,讓雅正如何說得出拒絕的話,“睡不安穩,你能留在房中陪我一起睡麼?
”
“好。
”姜二爺美滋滋地應了,吩咐奶娘道,“将六郎抱到書房去睡。
”
雅正跟丈夫商量,“讓他睡在屏風外吧?
”
姜二爺立刻否決了,“娘說你要歇息,不能被吵着。
六郎有兩個奶娘照顧着,你放心睡。
”
看着奶娘連小床一起把兒子擡走,雅正想着要怎麼跟丈夫解釋,婆婆的意思不是讓你在房中,而不是不讓孩子在房中時,丈夫已脫去外衫躺下,小心翼翼地将頭移到自己的頭邊,哄道,“你累了,睡吧。
”
“你在外屋等了一日,吓壞了吧?
”雅正輕聲問道。
姜二爺當然吓壞了,不過他才不肯承認,“沒有,就是擔心你疼得受不住。
”
雅正心中一片酸軟,也顧不得自己沒沐浴是否會熏到丈夫,靠在他身邊安心睡了,迷迷糊糊之間,雅正似是聽到丈夫說,“你放心,六郎雖然現在看起來醜,興許長開就好看了,爺的兒子,怎麼可能醜呢。
”
孩子醜嗎?
雅正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便踏踏實實地睡了,西裡間書房裡的兒子半夜醒了兩次,吭吭唧唧地也沒能吵醒她。
第二日上午,姜二爺趕到姜家祖墳前,焚香祭拜祖父母和父親,告訴他們自己已有嫡子的大好消息。
之後他在王氏墳前,盯着被白雪覆蓋的墳茔,許久也說不出一句話。
王氏像雅正一樣疼了兩次,自己卻沒關懷過她一句,她雖沒說什麼,心裡必定是委屈的。
隻是她脾氣太硬,自己又拉不下面子死皮賴臉地湊上去,才會落得夫妻二人,生死異路。
若能再重來一次……
姜二爺搖了搖頭,轉身邁步向回走。
剛走了幾步,便聽姜寶道,“二爺您看那邊,似乎有人祭拜過。
”
姜二爺擡眸看向孟家的祖墳,見去年新起的幾個墳頭前果然有燒紙後留下的痕迹,便吩咐道,“去看看有幾人。
”
昨夜下了雪,地上的痕迹很好辨認。
姜寶上前查看後回禀道,“兩個人,看足迹是一男一女,不是身材矮小,便是尚未成年。
祭拜之後他們由西邊上了大路,應是坐馬車走的。
”
莫非是孟庭晚和孟雅嬌?
姜二爺立刻吩咐道,“查!
”
姜六郎,姜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