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院内,蜂舞蝶忙的桃樹下,王訪漁氣得呼呼直喘,“二弟,你是在怨我?
你扪心自問,鬧出這樣的醜事,隻是你大嫂一人的錯嗎?
!
”
“你先出去。
”王問樵頭也不回地吩咐妻子孟氏,孟氏屈膝低頭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王家下人早在兩兄弟争吵時已經躲得遠遠的,生怕殃及池魚;房内裡屋的王老夫人打開箱籠,拿出針線,坐在床上拆剪女兒嫁衣的衣袖,似是聽不到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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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問樵平靜道,“事情到了這一步,的确不是大嫂一人的錯,此時仍不想體面了結此事的,也不隻大嫂一人。
”
“你莫指桑罵槐!
我若不想體面了結此事,又豈會當面歸還清荷的嫁妝?
”王訪漁吼道。
“大哥當面應承的是三日歸還。
“
王訪漁皺緊了眉頭,“我那不是不知嫁妝有缺損麼!
話雖是我說的,但你以為你就能置身事外?
便是分了家你也是王家人!
”
“我要分家不是不想擔王家人的責任,而是不願以後再失顔面。
我能約束孟滢,大哥可能約束大嫂?
”王問樵一針見血。
王訪漁氣急,“你以為我願意娶她麼?
!
還不是父親……”
王問樵打斷兄長的話,“是你去見過大嫂後肯應下親事,父母才開始為你們操辦的。
若大哥實在不願,父母也不會強迫你。
母親就在房内,請兄長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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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怎麼知道會是這樣!
”王訪漁後咬牙,當時的孔氏豔若牡丹,誰知二十年後竟是如此模樣,“她為我生兒育女,幫我操持家務,侍奉父母,你要我如何?
!
”
“小弟不敢,小弟無能,隻想獨善自身而已。
”王問樵聽到外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便道,“大嫂已取來清單,咱們去妹妹的院子一一驗看吧。
若大哥不反對,我派人将姜猴兒叫來,當着他的面清點。
”
“你還嫌不夠丢人?
!
”王訪漁簡直不知道弟弟的腦袋裡在想什麼。
王問樵結果大嫂手裡的單子,垂眸道,“大哥覺得,讓他跪在府門外哭讨嫁衣丢人,還是讓他在這兒盯着點驗嫁妝丢人?
”
王訪漁不吭聲了。
誰知管家将話傳到外院茶房,姜猴兒卻不肯去,“姑娘派我來送東西讨嫁衣,不是清點二夫人的嫁妝。
我家二爺和姑娘已說得明明白白,二夫人的嫁妝不要了,管家何苦為難小的?
勞您再去催催,若拿不來嫁衣,我和鴉哥隻得去外邊跪着了。
”
看着旁邊半截鐵塔般的鴉隐,王管家不敢發火,隻得賠笑讓人再上好茶,又退了出去。
鴉隐低聲道,“要跪你跪,某可不跪!
”
姜猴兒笑得露出二十顆大白牙,“鴉哥隻管坐着,事情還不到那一步,便是到了,也有小弟兜着。
”
鴉隐煩躁道,“不過是件嫁衣罷了,王家恁得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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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猴兒端起龍井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才道,“他們越不敢拿出來,這裡邊事兒越大啊。
”話說回來,為啥六姑娘要讨嫁衣呢,莫非她提前知道了什麼?
罵走了王恪媳婦的趙奶娘回府,才知道老夫人将兩位姑娘叫去了北院,連忙趕了過去。
北院正房内,姜老夫人聽完兩個三孫女說契書,歎息了一聲。
二兒媳與自己不合,自然不肯将嫁妝和孩子托給自己,卻沒想到她連自己的娘家都信不過,直接交給了孩子。
“你娘不放心的,不是你外婆,而是你的舅母們吧。
”姜老夫人摸了摸六丫頭的頭,“你讓人把契書送回去,這事兒做得對。
”
這麼做就是在明晃晃地打王家人的臉,六丫頭這點像她爹,心眼活泛。
姜老夫人翹起嘴角,“嫁衣怎麼回事?
”
姜留如實道,“學-琴-時,留-兒-聽-孔-梅-跟-大-表-姐-說-繡-嫁-衣,孔-梅-問-大-表-姐-燒-壞-的-袖-子-補-好-沒-有,大-表-姐-說-補-好-送-回-去-了。
然-後-她-們-看-着-姐-姐-的-背-影-偷-笑。
”
姜慕燕睜大哭腫的眼睛,“妹妹說,她們弄壞了娘親的嫁衣?
”
姜留搖頭,“燒-壞,補-好-了。
”
姜慕燕的眼淚又掉了下了,“她們怎麼敢,怎麼敢……”
嫁衣是女子定親後出嫁前,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雖說一輩子隻穿一次,卻是女人一輩子最珍貴的一件衣裳。
姜老夫人歎了口氣,“你娘的嫁衣用的是絲綢絲線,都是你們的外公派人去江南買回的,不比貢品差,腰間和肩上綴的玉石也是極好的。
”
王幽影定親後,取出姑姑的嫁衣想照着葫蘆畫瓢倒也說得過去,至于燒壞,應是她們晚上忍不住試穿時,不小心碰着了燈火。
王幽影比慕容還小一歲呢,她都定親了,自己的孫女卻還沒着落,姜老夫人忍不住皺起眉頭,也不曉得她們在紹興那邊,可有相看到中意的人家。
待趙秀巧進來後,講了她将王恪媳婦趕走的事後,姜慕燕照着妹妹的意思,主動問祖母若王家将他們送回來,自己該怎麼處置她們。
姜老夫人本不想沾手孫女嫁妝和陪房的事,不過她既然問了,便道,“若是隻送人回來,便趕出去。
若連賣身契一起送來,你便随自己的意處置,隻是書夏不能再留在府裡。
”
趙秀巧連連點頭,老夫人說得太對了。
姜老夫人夫人又道,“這幾日先讓景霞去西院做事,待伢行送人來時,你自己挑個中意的留下。
”
在姜老夫人身後的景霞連忙屈膝應了。
祖母身邊隻剩了景秀和景霞兩個丫鬟,姜慕燕豈敢讓景霞過去伺候自己,連忙起身道,“祖母,燕兒怎敢……”
“不必說了,就這麼辦吧。
”姜老夫人拍了闆。
見姐姐還要依禮推讓,姜留便截住了她的話茬兒,“祖-母,嫁-衣-怎-麼-還-沒-取-回-來?
”
姜老夫人翹起嘴角,端茶杯掀杯蓋輕輕吹了吹,才道,“若王家還要臉面,送回來的就不隻嫁衣,且等着後晌吧。
”
姜慕燕的眼睛頓時亮了,“祖母是說,我外婆要講我娘的嫁妝送回來了?
”
姜老夫人點頭,“嫁妝他們既然擡了去,就别想輕易送回來。
”
姜慕燕眼裡的亮光霎時又暗了,姜留卻兩眼冒光地爬祖母的膝蓋上,“祖-母,留-兒-能-做-什-麼?
”
“你話都說不清楚,還能做什麼?
旁邊瞅着就是。
”
姜留……
不愧是她爹的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