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倩幽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舅舅,我們今日來是想問問你,你們軍中還要不要田七了?
”
褚文傑又是一愣,随即微皺起了眉頭,稍微沉吟了一下,道:“如今大軍沒有出征,用的藥量也少了,恐怕不會像以前那樣把你種的田七全部收購下了。
”
孟倩幽絲毫不在意,擺手:“無妨,這些田七如果賣于别處,獲利會更多。
我是怕舅舅有需要,才特意的和逸軒過來問一趟,既然你們不需要了,我便自主處理了。
”
“你先别忙着賣于别人,你們在此等着,我即刻進宮面見皇上,向聖上禀明田七的重要性。
今日沒有戰事,不見得明日沒有,後日沒有,你如果賣于了别家,等有戰事時軍中再想要恐怕就來不及了,”褚文傑阻止她。
孟倩幽看向皇甫逸軒。
皇甫逸軒道:“舅舅速去速回,我們在府裡等你的消息。
”
褚文傑麻利的站起身,吩咐福伯照顧好兩人。
然後騎馬飛快的來到皇宮,向皇上禀報了此事。
皇上聽罷,内心震動不已。
他隻知道三年前,軍中得了一批好藥材,不但使得那些受傷的兵士減輕了痛苦,還挽救了一些垂危兵士的性命。
卻從不知道,這些藥原來出自孟倩幽之手。
震動之後,便想到了眼下的問題,如果不收購這些藥材,到時真的有了戰事,便沒有地方可再去尋,如果收購了這些藥材,三年内沒有戰事,就相當于白花了國庫不少的銀兩,卻沒有做有益的事情,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
褚文傑察言觀色,也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又加了一把火,道:“這些田七可以制成不同的藥丸,不但軍中能用,對于小富之家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良藥,再說即使近幾年大軍不出征,守衛邊關的将士們也是需要的。
還望皇上三思。
”
皇上轉動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半眯起眼睛,問:“這些藥材大概需要多少的銀兩。
”
“禀皇上,三年前是一百萬兩,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漲價。
”褚文傑如實回道,卻沒有注意到皇上聽到銀子的數目時,皇上轉動扳指的手停頓了一下。
微微思沉了一下,皇上沒有任何異常表情的開口:“朕知道了,容朕跟群臣們商議一下,過幾天再給你消息,大将軍先回去吧。
”
褚文傑應聲,退出了禦書房,出了宮門。
皇上卻在他走後,閉着眼沉思了一會,吩咐:“來人!
”
管事太監應聲上前。
“傳朕執意,宣齊王爺速來宮中一趟。
”
傳旨太監領命來到齊王府。
齊王爺接到聖旨後心裡疑惑,沒聽說朝中最近有什麼大事發生呀,皇兄急着宣自己進宮做什麼。
當下不敢怠慢,換了朝服,來到了宮裡。
進到禦書房,剛要行禮,皇上的語氣怎麼說呢,聽在齊王爺的耳朵裡竟然有意思巴結讨好的味道:“皇弟,這些俗禮以後就免了。
”
齊王爺詫異,擡頭不解的看向皇上。
皇上的那怪異的聲音又起:“賜座,上茶。
”
一名宮女動作麻利的搬來了軟凳放在了他的身後,另一名宮女則搬了一張小桌子放在了他的面前,第三名宮女立刻端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散發着香氣的茶水,動作輕柔的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皇上登基快二十年了,齊王爺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心中忐忑,擡頭看向皇上,小心翼翼的詢問:“皇兄,軒兒可是惹了什麼大禍?
”
隻有這一個解釋了,自己近幾個月基本沒怎麼出過王府,不可能沾到什麼禍事。
皇上這樣對待自己,肯定是皇甫逸軒惹上了天大的事,皇兄想要重重的懲罰他,又怕自己不痛快,這才提前把自己宣來,安慰自己一下。
想到此處,臉色就有點發白了,如坐針氈,慌忙站起來,恭聲求情:“軒兒年紀尚小,如果做下了什麼滔天禍事,由我替他承擔,還望皇兄饒恕他一次。
”
皇上笑出聲來:“皇弟說的哪裡話來,軒兒聰慧懂事,哪裡會做出什麼滔天禍事來。
我今天宣你過來是有另外的事情找你商量,你莫要驚慌。
”
不是自己的兒子出了事,齊王爺的心放回了肚子裡,抹幹淨了額頭上出現的薄汗,恢複從容淡雅的姿态:“皇兄有什麼事就直說吧,隻要皇弟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去做。
”
皇上溫和一笑,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皇弟先坐下吧,我慢慢說給你聽。
”
齊王爺有些受寵若驚了,确切的說有些暈乎乎了。
自己的這個皇兄,從出生就被立為太子,姿态自是高人一等,作為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自己也隻是比别人更親近他一些,感覺上還有些距離的,也從未得到過這麼好的待遇,今日是頭一次。
齊王爺在這裡暈乎乎的,皇上又開了口:“皇弟,軒兒的世子妃種植了很多的好藥材,這你知道嗎?
”
齊王爺還沒有回神,卻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皇弟不知。
”
皇上的眉頭微蹙了一下,立刻就展開了,笑着問:“這樣的大事軒兒沒有給你說過?
”
齊王爺還是搖頭:“他們的事情我從不過問。
”
齊王爺一問三不知,皇上臉上的笑意有點維持不住了,“那皇弟可知道軒兒和他的世子妃想要把這些藥材賣給朝廷吧?
”
齊王爺終于回神了,卻驚得差點跳起來,慌張的問:“有這回事?
我怎麼不知道?
”
皇上吸氣,再吸氣,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勉強克制住把面前的奏折砸到齊王爺臉上的沖動。
住在王府,卻對于自己府裡的事情一問三不知,也不知他這王爺是怎麼當的。
齊王爺還處于驚詫當中,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
皇上開口,沒有了剛才的巴結讨好,甚至還有了一絲威嚴:“那你跟更不知他們這些藥材要賣多少的銀子吧?
”
齊王爺依舊搖頭。
皇上低沉的聲音響起:“一百萬兩。
”
齊王爺這次是真的跳起來了,失口驚叫:“一百萬兩?
”
皇上點頭,補充了一句:“那還是三年以前的價格,不知道現在是多少了。
”
“這怎麼可以?
”齊王爺的聲音裡是滿滿的不同意:“賣給朝廷的東西怎麼可以要這麼多的銀子……。
”
他的話說到這,皇上臉上露出了笑意。
不料,齊王爺又接着說道:“不行,我立刻回府告訴他們,國庫裡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兩,要麼他們就白送給朝廷,要麼就賣給别處。
”
皇上不但臉上的笑意沒了,手還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
就皇甫逸軒和孟倩幽那兩個黑心的東西,要是強迫他們把藥材白送給朝廷,他們就敢明目張膽的告知所有武國的人,他這九五之尊,做出了強搶百姓藥材的事情,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他這皇上從此之後在各國之間就擡不起頭來了。
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知道皇上這是氣得,趁着皇上不注意,拼命的給齊王爺使眼色,讓他别再說了。
偏偏齊王爺還不自知,站起來,給皇上行了一禮:“皇兄,皇弟這就回府和他們去談。
”說完,也不管皇上同意不同意,轉身就往禦書房外走。
“站住!
”皇上大聲的阻止他。
齊王爺的腳步頓了頓,暗自咬了下牙,回頭,問:“皇兄還有什麼吩咐?
”
皇上的臉色有些發沉,聲音也隐含了怒氣:“你先坐下!
”
齊王爺坐回了軟凳上,沒等皇上開口,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皇上有些無奈的聲音在飄到了他的耳朵裡:“你回府詢問一下,這些藥材可否便宜一些。
”
齊王爺一口茶全都噴了出來,正好噴到了皇上面前,确切的說幾乎全部噴到了皇上的身上。
禦書房裡一片寂靜。
宮女和太監們全都傻了,沒有一個人上前幫着皇上擦拭。
直到皇上歇斯底裡的咆哮聲傳來:“皇甫靖,你的規矩禮儀都學到哪裡去了。
”
衆人這才回過神來,全部擁上了前,幫着皇上擦拭衣服上、臉上的茶漬。
禦書房裡亂成一片。
齊王爺完全傻了眼,張着嘴傻呆呆的看着眼前混亂的一切,完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皇上氣怒的揮開衆人,看到齊王爺從未有過的傻呆呆的模樣,不知為何,胸中的怒氣全部消失了下去,露出笑容:“皇弟,回神了。
”
齊王爺這才驚醒,把手裡的茶杯胡亂的放在了桌子上,感覺站起身,賠罪認錯:“皇兄,我……我……我……我……”
“托了你的福,朕平生第一次如此狼狽,你心裡感覺如何?
”皇上戲虐的問。
齊王爺吓得身子都顫抖了,頭也幾乎要低到地上去了:“我……我……我”
豈不知,齊王爺那抖動的身子是因為他快要憋不住笑出聲來了,才趕緊彎下了腰身,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皇上,您還是先回養心殿把衣服換下來吧,當心着涼,影響到了龍體。
”總管太監着急的勸說。
皇上擺手:“朕還沒有那麼弱不經風,把衣服拿來即可。
”
總管太監忙命人去拿衣服。
齊王爺好不容易抑制住了自己的笑意,身體也停止了抖動,慢慢的擡起頭,“皇兄,龍體重要,有什麼事我們該日再說吧。
”
皇上擺手,緩緩坐回軟塌上,看了看面前沒有濕到半分的奏折,再看看自己的衣服,擡頭,笑望着齊王爺:“皇弟,不知我這身狼狽值多少銀子。
”
齊王爺的腿腳發軟,“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皇兄,我回府後,即刻命軒兒和他的世子妃把藥材全部送給朝廷,分文不要。
”
皇上想要審視他臉上的表情是真是假,無奈齊王爺一直深深低着頭,他看不到分毫,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聲音裡帶上輕緩的笑意:“朕可沒說白要他們的藥材,你回府詢問一下價格,給朕個回信即可。
”
齊王爺跪在地上,連連應是。
皇上擺手:“退下吧。
”
齊王謝過以後,沒有起身,直接跪在地上後退到了禦書房的門口,才站起來,慌慌張張的往外走,那身影怎麼看怎麼像吓得落荒而逃。
皇上眯起了眼睛,臉色寒涼如水。
齊王爺來到宮外,騎上馬飛快了回了齊王府,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書房。
管家看他行色匆匆,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竟跟在後面,來到書房外伺候。
誰知還沒有站定,便聽見書房裡傳來齊王爺的爆笑聲,管家腳下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在地上。
在王府裡呆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聽見過齊王爺這樣大笑過,那笑聲裡的愉悅,讓聽到的人也受到了感染,不自覺的想要跟着笑起來。
大約半炷香的以後,齊王爺的笑聲才停止,又過了一會兒,齊王爺才打開了書房的門,腳步輕緩,悠然閑适的走了出來,嘴角依舊留有笑意的問:“世子和世子妃呢,可在府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