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以後,賀府被齊王爺屠了滿門的消息,很快在京城裡傳開。
傳到了京城的各個角落,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自從馮靜姝被查出胎位不正之後,怕她有什麼意外,褚文傑傍晚都會從軍營裡回家陪着她,五個月過去,馮靜姝的肚子逐漸大了起來,褚文傑更加的不敢掉以輕心了,恨不得時時刻刻守在她的身邊,所以每日天黑後,褚文傑就吩咐府裡人關閉府門,早早地吃了飯,陪着她坐在屋子裡聊天,說一些軍營裡的趣事給她,逗她開心,也防止她閑不住亂動。
所以,并不知道京城裡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早上看門人打開大門,聽着門前路過的人議論,忍不住上前去打探,才得知了此消息,急忙去禀報了褚文傑。
褚文傑聽後皺起眉頭,對馮靜姝道:“我去王府看看,你照顧好自己。
”
這幾乎成了他每日出門必說的話,馮靜姝聽話的點頭:“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
囑咐丫鬟們照看好馮靜姝,褚文傑走出了将軍府,騎上馬快速的來到了齊王府。
到了門口,下了馬,把缰繩扔給看門人,随口問:“府中可發生了什麼事情?
”
“孟姑娘和她的手下遭到截殺,全部受傷了。
”看門人立刻回道。
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褚文傑大步走進府内。
忙活了一晚上,府裡的人也累了,管家安排所有的人輪流着去休息,所以府内靜悄悄的,沒有了以往那種随處可見下人的情形。
拐過幾個走廊,直接來到齊王妃的院子裡,門口值守的丫鬟屈身給他行禮,輕聲道:“大将軍,王妃剛睡下,您是否有要緊的事?
”
腳步頓住,想起齊王妃的身體,搖頭,輕聲道:“無事,不要打擾她了。
”
丫鬟輕應。
褚文傑轉身來到齊王爺的院子裡。
齊王爺一夜未睡,人也仿佛蒼老了許多,聽到下人的聲音,沙啞着聲音道:“進來吧。
”
褚文傑進入屋内,看清齊王爺的樣子,腳步頓住,神情明顯的一愣:“姐夫,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
齊王爺歎了一口氣,擺擺手,沒有說話,頹廢的身子後傾,靠在椅子上,完全沒有了昔日溫和、灑脫、豐姿俊朗的摸樣。
褚文傑心裡更加的納悶,開口詢問:“今日一早,府中下人聽過路的百姓議論,說你屠賀章滿門,為了何事?
”
齊王爺被賀側妃下了絕子藥,一直是他難以啟齒的問題,好在年歲已大,下輩還有皇甫逸軒,痛苦了一些時日以後,也就漸漸的放下了。
可如今,孟倩幽受了重傷,以後難有子嗣,自己說不定以後就絕後了,齊王爺心裡的悲涼可想而知。
昨晚屠了賀章一門,回了府裡清洗幹淨自己後,便一動不動的坐在書房裡到現在,心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無力感,
聽聞褚文傑問起,再次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把孟倩幽遭到截殺受傷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但是沒說傷到了腹部,以後難有子嗣,隻是告訴他受傷很重,短期内不能養好。
褚文傑聽後大怒,憤聲道:“早該解決了這個老匹夫,都是我們太心慈手軟了,才讓孟姑娘遭了大難。
”
齊王爺又頹然的長歎了一聲,臉上有着深深的懊悔。
當年考慮到皇兄根基未穩,需要賀章的助力。
他在皇甫逸軒失蹤後,猜測到有可能是他和賀側妃聯手出手的情況下,選擇杖斃了所有跟着齊王妃的下人,忍下了這口氣,也不至于這些年,使得他們越發的張狂,以至于演變到如今的地步。
想到此處,齊王爺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賀府已除,沒有了後顧之憂,齊王爺卻還是不停的歎氣,褚文傑以為他是擔心皇甫逸軒和孟倩幽不能如期成親的事情,遂勸道:“好在賜婚聖旨一下,軒兒和孟姑娘晚些時日成親也是無礙的,姐夫還是不要過于擔心了。
”
真正的原因不能說出來,齊王爺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昨夜王府管家吩咐下人去的德仁堂買止血的藥,而文泗同樣在家陪着馮靜雯,現在幾乎不怎麼坐鎮德仁堂。
他聽了禀報後,也沒有問詳情,吩咐夥計把所有上好的止血藥都給了王府的下人。
在早上才聽說了賀府被滅了門,原由是賀家截殺清河縣主。
他立刻騎着馬來到了齊王府,匆匆的來到了皇甫逸軒的院子裡。
皇甫逸軒聽到了他的聲音,卻沒有理會他。
值守的下人沒有得到吩咐,不敢放他進去,隻好請他去會客廳坐。
沒有聽到孟倩幽的聲音,文泗的心裡有些發沉,随着下人去會客廳的時候,看到另一個院子裡進出的下人,知道郭飛等人也受了傷,便拐進去查看。
等看清幾人的傷勢後,心裡越發沉的厲害。
小丫頭是個護短的人,郭飛幾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她不可能不管的,除非她受的傷比他們還嚴重。
郭飛、文彪、青鸾和朱籬未醒,文泗找不到人問具體情況,急的不行。
包清河,包一凡也聽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趕來了。
帝師和周孝、周禮、以及孟義夫婦聽到消息也急忙趕來了。
尤其是孟義夫婦,孟小鐵死的急,孟倩幽沒來得及通知他們便匆匆的回了老家,所以兩人并不知道家裡還發生了大事。
不過,幸好兩人也沒有帶着孩子跟着回去,否則的話,後果更加的不堪設想。
而這所有的人都被擋在了皇甫逸軒的院子外,無一人能進去。
衆人心裡清楚,孟倩幽這次恐怕傷的比較重。
皇甫逸軒一動不動的坐在孟倩幽面前,期盼着她快點醒來,沒有理會前來看望的任何人。
齊王爺心裡哀戚,精神有些不振,也沒有理會。
齊王妃天亮了才去歇下,管家沒敢讓人去驚擾她,自己親自把這些人安置在會客廳裡,吩咐下人上了茶,讓他們稍等。
坐在書房裡,陪着齊王爺的褚文傑聽了下人的禀報,站起身,道:“姐夫,你回房休息一下吧,我去招待他們。
”
齊王爺低垂着頭早在椅子上,聞言擡頭道:“辛苦你了。
”
這一天,除了這些人以外,連朝中的各大官員也都帶着不同的禮品過來探望了。
除了褚文傑以外,周孝,周禮兩人也幫着接待前來探望的人。
皇甫逸軒在煎熬中。
府中絡繹不絕的來探望的人,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自從昨天回府後,聽了消息去看望孟倩幽,而被拒之門外的皇甫煜回了自己的院子裡,再也沒有出過門,也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到天明,又天黑,望着越來越黑的天色,皇甫煜打起精神,站起來,走出房門,來到齊王爺的院子裡。
幾乎是兩天一夜沒睡覺,下午的時候,齊王爺捱不住了,去了自己的院子裡小憩了一會兒,也就真的是一會兒,因為不到一個時辰他就醒了,起身,剛吩咐下人給自己端上茶來,就聽到皇甫煜詢問下人的聲音,用略沙啞的聲音道:“進來吧!
”
皇甫煜走進屋内,看到齊王爺無精打采、神情頹廢,也是一愣。
而後,咬牙,撩起衣擺,跪了下去:“不孝兒子有個請求,還請父王恩準。
”
齊王爺眼簾未擡,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蓋上茶蓋,把茶水穩穩的放在桌子上,才開口問:“想給賀章收屍?
”
皇甫煜驚詫,随即老實應聲:“是,還請父王恩準。
”說完,低下頭,忐忑的等着齊王爺的回答。
賀章是自己的外祖父,自小就偏疼自己,現在即使知道他們可能是另有目的,但那又如何?
這麼多年疼寵總該是有一些真心的,自己的娘死了,賀家又被自己的父王屠了門,自己要是不出面幫他收拾,恐怕賀氏一門的屍首真的是要扔去亂墳崗喂野狗了,身為外孫,他也隻能是為他們做這一點事了。
齊王爺盯視着他,看着這個自小自己就疼寵,而從皇甫逸軒回來以後,卻又處處瞧不上的小兒子。
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皇甫煜被看看的心裡發虛,額頭上幾乎要冒出了冷汗的時候,齊王爺才開口,聲音平靜,竟是沒有任何為難的同意了,“好,畢竟是你的外祖家,你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但記住,隻能給他們買口薄棺悄悄安葬即可,不許大操大辦。
”
皇甫煜心中大喜,當即磕了兩個響頭:“謝謝父王,”
齊王爺擺手:“去吧,趁着現在天黑,拉了屍首去安葬。
”
皇甫煜再次道謝,起身,快去的走出了院外,親自去棺材鋪去買了四口薄棺,将賀章,大夫人以及自己的兩個表兄弟裝殓了起來,至于賀琏,找了半天沒有找到他的屍首,皇甫煜也沒敢在去問齊王爺,便放棄了。
隻命人把這四具屍體悄悄的找了個地方埋了。
至于其他人,第二日天明以後,便有五城兵馬司的人接手,全部扔去了亂墳崗,一時間那裡的野狗成群。
齊王府每天來探視的人不斷,孟倩幽一直沒有醒,皇甫逸軒一直沒有出過屋子,守在她的面前。
至于其他人也沒有醒,姜太醫領着太醫院的幾名太醫,就相當于住在了齊王府。
太後和皇上都命人送來了珍貴的藥材,加上各大官員府裡送的,占滿了王府的半個庫房。
各種的湯藥,參湯不斷的灌入所有的人的口中,兩天以後,郭飛,文彪和青鸾,朱籬以及衆精衛們慢慢的都醒了過來,隻有孟倩幽依舊沉睡不醒。
皇甫逸軒衣不解帶,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孟倩幽兩天兩夜,整個人已經消瘦了一圈,眼底有青黑出現,精神也已經達到了極限。
齊王妃心疼,勸解他去休息,自己幫忙照顧。
皇甫逸軒猶如沒聽見一般,毫不理會任何人,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孟倩幽,不時的在她身邊輕喊:“幽兒,幽兒,”
齊王妃看的心酸,卻又無可奈何。
沒有人明白皇甫逸軒心裡的恐慌,他怕孟倩幽扔下她不管,怕她回去她自己的那個世界。
怕她煙消雲散,怕自己今生今世不能再見到她。
府裡的氣氛也因為孟倩幽的不醒來,而壓抑的厲害,來往的丫鬟,仆人臉大氣也不敢出,走路都是踮着腳,不敢弄出一絲響動,而剛醒過來的衆人聽到孟倩幽還沒醒,心裡自責的厲害,尤其是青鸾和朱籬兩人,恨不得受了重傷的是自己,醒不過來的也是自己。
每天過來的孟義夫婦實在是忍不住了,偷偷的商議了後,給家裡寫了一封信,把孟倩幽的情況告訴了家裡。
其實他們不寫信,這麼大的事情也瞞不住家裡。
孟二銀和孟氏聽了人們的傳言之後,便立刻吩咐孟賢和孟齊準備好了馬車,帶上家裡所有的銀兩,把家裡的作坊交給孟大金打理之後,全家老小坐着馬車,在文豹和幾十名的精衛的護送下心急如焚的朝着京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