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載士兵的車隊在狂風暴雨中上了路。

　　一路，隻聽道路兩旁大風呼嘯着，時不時聽到樹木歪倒的聲響。
車閃躲着倒地的木樁子，曲蛇前行。
坐在車廂裡的士兵們靠着車壁，有的低着頭打盹兒，有的望着外面，有的悄悄說着話兒。

　　外面的天黑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樣，叫人害怕。
孫二虎想，如果是以前這個時候，他和家裡人肯定都窩在家裡面了。
但是做一個軍人不同了，哪裡最難，軍人就得往哪裡去。
說不害怕吧，真有點兒怕。
每年犧牲在各種前線的軍人都有。

　　有個叫老魏的軍人，坐在他和郭炳身邊，拿出根煙在自己腿上抽打着：“濕，難打着火。
”

　　“别吸了。
等會兒指導員看見，又要說你了。
”郭炳對老魏說。

　　“不吸點不行。
”老魏努力地把幹巴巴沒着火的煙頭放在自己鼻孔面前嗅着。

　　孫二虎看出這人的手指頭有些哆嗦，想着是怎麼回事。

　　郭炳按下老魏那隻手像是安慰對方，說：“指導員之前叫你别來，你又來。
”

　　“我不來能行嗎？
我是個軍人。
”老魏說這話時肺裡心頭裡好像都憋了股氣。
結果他這話剛完，對面有個閉着眼睛像是在閉目養神的軍人開了口：“老魏，郭炳說的沒錯，指導員叫你别來，是衛生員說你情況不太适合出任務。
”

　　“李班長，我怎麼不适合出任務了？
”

　　“大家都知道你還惦記着大劉。
”李班長說。

　　老魏頓時沒了聲，過一會兒他細小的聲音說：“是，正是這樣，我不更得出來嗎？
”

　　孫二虎聽着幾個人說話，隐隐約約察覺到了什麼，心裡浮現出了一抹驚駭。

　　“怕了，新兵？
不知道當軍人随時随刻可能要犧牲自我的嗎？
”老魏轉頭看到他這個表情嘲笑道。

　　“我，我知道，參軍的時候，來我們家做家訪的領導說了——”孫二虎努力地努着嘴巴說道。

　　“你爸讓你當兵，還是你自己要當兵？
看你這個年紀應該在讀書。
”老魏打量着他的小個頭說。

　　“我自己要當兵的。
”孫二虎說。

　　“為什麼？
”

　　“因為我的老師最喜歡軍人。
當時把我們老師拯救出去的也是軍人。
”孫二虎永遠忘記不了那年頭甯老師來到他們鄭家窪小學的日子。

　　“崇拜軍人是一回事兒，等你自己當了軍人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老魏悠長深遠的聲音說。

　　李班長睜開眼白了老魏一下：“你不能說點好的嗎？
”

　　“對，當軍人有好的地方。
”老魏馬上改變自己的口氣，對孫二虎說，“你看見沒有，這個車上，大學生也有，都争着當軍人。
你說軍人真不好，有這麼多人想當嗎？
”

　　孫二虎聽了他這話，不禁一笑，咧開了自己繃緊的嘴角。

　　老兵是厲害。
郭炳想，他之前怎麼逗都沒有辦法讓孫二虎放松，老魏一句話直接讓孫二虎笑了。

　　“知道大劉是誰嗎？
”老魏對着笑容滿面的孫二虎說。

　　“不知道。
”孫二虎老實答。

　　“他以前也是我們班上的，當然，他以後一直都會是。
可他不在了，為救一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