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必提兩個孩子尚值稚齡之時便有過交集,頗為有緣。
所以,這是多麼好的一段姻緣呐!
……按理來說,張大人好歹也該同自家人商議一下才對,這當場拒絕是怎麼回事?
南大人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跷。
莫非是張大人出于謙虛,隻是意思意思地推拒一下?
思及此處,不甘就此放棄的南大人不禁出言試探道:“張大人與南某也稱得上是舊識了,是知曉我這不懂得拐彎抹角的臭脾氣的。
此事便是不成,也沒什麼緊要的,隻是……此處既無旁人在,南某還是想厚顔問個究竟——”
張巒面上維持着笑意,心底已是苦不堪言。
上一次坐在這裡被他拒絕的,是劉大人。
說來也巧,今日南大人與那日劉大人坐着的,竟是同一把椅子……
而那日劉大人離去時忽然蒼老的背影,已成了他心底一段無法抹去的愧疚與傷痛。
好在南大人對這門親事的執念,還不算太深。
他能做的,就是不拖着對方,好叫對方早些另擇真正有緣的人家。
思及此處,張巒便道:“張某向來欽佩南大人忠肝義膽,為人正直,為官清明——而貴府五公子,更是難得一見的好兒郎,張某亦甚喜之。
”
南大人仔細聽着。
顯然,這是客套話,場面話,但亦是大實話。
可根據他的經驗來判斷,這樣的話說完之後,往往會有轉折,而這個轉折,才是重點。
“可怎奈我家那女兒,實在沒有這個福氣。
”張巒笑着說道:“……實話不瞞南大人,如今家中已替小女大緻物色了一門親事,隻是如今兩家尚在商談當中,故而還未能對外說明。
”
他這麼說,已是抱着極大的誠意在。
算是給了南家一個正面的交待,且也不容易傷及兩家和氣。
南文升聽得意外之極。
他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回事……
但細想之下,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到底是正值待嫁之齡的姑娘,家中若對女兒的親事不上心,那才是不對勁的。
想來,這才是定國公府被拒的真正原因吧?
張家确實已有屬意的人家,隻可惜并不是他們南家……
他猜對了開頭,卻未能猜得透這結尾。
南大人有意問一句是哪一家的兒郎,竟叫張家上下這般心儀,可話到嘴邊,到底是忍住了。
張大人方才已經說了,因尚未真正敲定,故而未能對外說明。
說白了,這也就是為了叫他心中得勁兒些,才告知了他實情。
他若是再不識趣地追問下去,那未免就太招人嫌了。
畢竟……
他私心裡還盼着若張家這門親事沒談成,還能回頭考慮考慮他家兒子呢。
南大人卑微又極當回事地想着。
但由于這個想法有些不厚道,便也未有表露出來,隻将風度貫徹了個到底。
然而在出了張家大門之後,到底沒忍住歎了口氣。
南夫人在宋氏那裡顯然也是不順當,此時便是情緒不曾外露,可同來時的滿臉笑意相比,到底是一眼便能看出差别來。
南延看在眼裡,心中早已是有了答案。
他就說吧,定是成不了的。
爹娘偏偏不到黃河心不死。
少年轉頭,最後看了一眼張家的府門,遂幹脆利落地翻身上馬離去。
行了,且到此為止。
試一次就夠了,若再存妄想,可就成了過分攪擾了。
……
陸塬聽完手下人所禀,很快動身入了宮。
“皇上,陸指揮使在外求見。
”
養心殿内,内監通禀道。
昭豐帝依舊維持着疲憊的姿态癱在羅漢床内,看樣子就不曾挪動過。
但聽得陸塬來了,還是勉強坐直了些,揉了揉眉心道:“傳進來。
”
他如今隻盼着陸塬能說點兒什麼輕松有趣的事情,來讓他放松放松心情。
然而他的直覺卻告訴他這不過隻是妄想。
陸塬很快走了進來行禮。
劉福已經将數名小太監屏退至外殿。
“皇上,張家今日似乎有些異樣。
”不必昭豐帝發問,陸塬已開口禀道。
話音剛落,就見得原本無精打采的昭豐帝陡然繃緊了身子,立即追問道:“張家有何異樣?
!
”
這幾日他雖是遲遲未能做下決定,但也不敢完全忽視太子的夢,左思右想,生怕仙人是在提醒他要盡早将親事定下。
畢竟這原本就是他心底最大的擔憂。
什麼是你的姻緣别人搶也搶不走——那不靠譜的話隻是拿來安慰太子的,實則他心中根本沒底啊!
是以,他吩咐了陸塬近日來務必多加留意張家之事。
若是他未來兒媳婦被搶走了,他頭一個就要治這錦衣衛頭子辦事不力之過。
是了,連日的焦慮之下,在昭豐帝身上催生出的已不止是惡趣味,甚至還有‘朕的太子娶不到心儀的媳婦,别人也休想好過’的扭曲心理。
“今日兵部侍郎南文升南大人夫婦,及其府上的五公子,一同攜禮去了張家。
”陸塬道:“據微臣所知,這位南家五公子,年近十八,尚未有定親。
且自入京以來,與張家走動頗為密切——并與張家小仙子的外祖父,極為投緣,二人時常一同出入茶樓戲樓之地。
”
别問他為什麼不再用張家姑娘這個稱呼。
頓了頓,又道:“且宋老太爺曾對南家五公子有一言——如若家中有個孫女,孫女婿的頭号人選便是南五公子。
”
别怪他連聽牆角這種事情都幹上了,隻因實在擔不起沒能幫皇上看住未來兒媳婦的這個罪名。
而他當場聽到宋家老太爺十分惋惜地說出這句話時,隻能感慨一句——不愧是大商賈出身,就連暗示都用得那般巧妙。
對,他是沒有孫女。
可還有個現成兒的未嫁的親外孫女不是。
“……”
連日來的徹夜難以安睡,讓昭豐帝的身體不比平日,他此時聽完陸塬所禀,想通其中關鍵,甚至被刺激的眼前一陣發黑。
兵部侍郎南文升?
呵呵,他将這老頭子調回京城,合着就是為了讓他跟他搶未來兒媳婦來了?
!
“可談成了?
”昭豐帝急急地問。
陸塬微微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