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通來了?
提到這個惡貫滿盈之人,張眉壽下意識地皺眉。
他來大永昌寺作何?
若是為了公事,她一時倒想不到錦衣衛與大永昌寺之間會有什麼公事往來,且能勞動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在這個時辰親自前來。
再者,方才那傳話的僧人與章拂俱是一副不敢張揚的模樣,也實在令人覺得可疑。
“跟上去。
”
祝又樘已低聲吩咐清羽。
顯然,他也察覺到了異樣。
清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
大永昌寺後院,臨近方丈室的一間寮房内,掌起了燈。
房外守着兩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皆是普通随從的打扮。
隐在暗處的清羽看在眼中,心底有了計較——如此避人耳目的派頭,倒不像甯通素日裡的作風,這般為之,倒像是要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他這邊剛在心中念叨了一句,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
黑暗中,兩名男子押着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女朝着寮房走近。
清羽臉色微變。
尚未開光、不受香火的大永昌寺之中何來的女子?
難道是……
看着那女子被送入了寮房之中,清羽心頭更是一震。
此時,他忽然敏銳地察覺到似乎另有人在朝着此處靠近。
他豁然轉過身去,那人卻已來至他身後,按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邊輕輕“噓”了一聲——
清羽反擒住對方肩膀的雙手驟然一松。
是棉花。
二人好歹共過一次事,眼下黑暗中即便看不清形容,但從氣息上亦能分辨出來。
棉花先前得了張眉壽的吩咐,在附近暗中留意蒼芸安危,方才得見有人去了羅漢殿,單帶了蒼芸一人離開,便一路跟随至此。
“你先守着,我速将此事禀于公子與張姑娘。
”
清羽留下一句話,便迅速離開了此地。
棉花身形幾轉,穿梭于夜色中,繞至寮房後,借着未關緊的窗棂縫隙,窺探着房内的情形。
他不知寮房裡的人是什麼身份,可他既得姑娘吩咐要保證蒼家姑娘安危,那麼,隻要蒼家姑娘一旦受到威脅,他便會立即出手救人。
隻是為了方便姑娘善後,他會視情形而定,手段盡量隐蔽一些。
棉花心中默默打算着,可眼神遊走間所見,卻險些讓他将晚飯都給吐了出來。
房内,一個體形肥胖的男人裸着上半身,隻穿一條白綢中褲,坐在床榻邊,肚子上的肉堆了一層又一層,胸前挂滿了汗水,眼神裡閃爍着不正常的亢奮之色。
再往下看——
顯然是吃藥了。
自認見多識廣的棉花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娘。
他犯了什麼錯,竟要讓他看到如此熏眼睛的畫面。
“人呢!
”
許是等得久了,甯通朝着外間大聲斥問道。
聲音渾濁沙啞卻又滿是迫不及待。
“大人……許是出了些差池,您且再等等。
”孫止快步走進來,臉上賠笑,袖中雙手卻在微微顫抖。
“少廢話,快将人帶進來!
”甯通一腳踹倒了旁邊的腳踏。
“是……”孫止抖着聲音應下來。
蒼芸被從外間推了進來,抖瑟着不敢擡頭。
甯通将其瘦弱病态如黃豆芽一般的身形看在眼裡,眼神已是微變。
“擡起頭來。
”他命令道。
蒼芸瑟瑟擡頭,就連呼吸都屏住。
又因過于懼怕,原本泛黃的臉上更無半點血色,就連嘴唇都透着微微的青紫。
甯通豁然站起身來,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圓桌。
“哐——”
茶盞碎裂,茶水飛濺。
蒼芸大驚着後退數步,眼睛瞪得極大,卻以雙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發出聲音。
孫止已經跪了下去。
甯通一腳狠狠地踹在他的肩膀上。
“混賬,你竟敢拿這種病恹恹的貨色來糊弄本官?
!
你是自己沒長眼睛,還是拿本官當瞎子來戲耍!
你且與本官說說,她與那畫像可有三分相似之處!
”
若說完全不像,倒也不至于,可從精神氣态再到身形年紀,都相差甚遠——故而,定是畫騙無疑了!
甯通勃然大怒。
這等貨色,也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
!
還不比他府裡的那些!
“屬下絕不敢欺瞞大人!
定是抓錯了人!
”聽到甯通拔劍的聲響,孫止不住地磕頭:“大人息怒,請給小人一個時辰,小人必将那畫像上之人帶到大人面前!
”
“抓錯了?
”甯通眼睛微微眯起。
“是!
小人敢以性命做擔保!
那畫像上的人,小人是親眼見過的,絕非眼前之人!
若不然,即便是給小人十個膽子,小人也絕不敢欺瞞大人啊!
”
甯通眼神變了變。
“一個時辰之内,若不能将人帶過來,便提頭來見本官!
”
“是是是……”孫止連聲應着,爬坐起身。
“将這掃興的東西帶出去,先換兩個還能入眼的送過來!
”甯通大步跨回床邊,已是渾身燥熱,呼吸粗重。
蒼芸被孫止帶了出去。
棉花一路跟随。
“說,是不是蒼家找你來冒名頂替的!
”
待到無人處,孫止語氣陰沉地诘問道。
蒼芸驚惶地搖着頭,嗓子裡發不出聲音來。
孫止見狀,洩憤般拔出腰間長刀。
反正也是個赝品,殺便殺了!
蒼芸終于驚呼出聲,往後退去。
棉花正待出手時,忽聽得一道聲音徐徐傳來。
“阿彌陀佛。
佛門淨地,還請施主約束己行。
”
孫止轉頭看去,微微一怔後,冷笑道:“原來是章拂法師啊。
”
語氣雖透着幾分不屑,可仍舊将刀收了回去。
章拂将蒼芸帶離了此處。
“大、大師……我們去哪裡……”蒼芸牙關打顫,語氣茫然驚惶。
“自然是回羅漢殿。
”章拂語氣平靜無波瀾。
蒼芸緊緊抓着衣袖,聽到那個囚禁了自己數日的地方,竟忍不住松了口氣。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聽不懂那些人在說什麼,更不知他們的身份,可她怕極了。
孫止咬了咬牙,喚來一名手下,迅速離開了大永昌寺。
二人一路騎馬疾行,來到了小時雍坊,蒼家門前。
“敢問二位……”
蒼家門房剛迎上去,便見二人齊齊拔刀。
門房大驚失色。
“滾開,錦衣衛辦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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