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想要回娘家,我也沒有攔着的道理,許多年未回去了,不妨多住些時日。
回頭我讓人備些薄禮,你一并帶去,代我問候親家翁。
”
走吧走吧,走得好,走得巧,正好能讓老二專心曆事了!
察覺到婆婆的心思,宋氏臉上的笑意有些尴尬,卻又十分釋然。
許多事情她未必不知道自己做得不對。
“恭喜二哥。
”張敬笑着說道:“方才在席間怎麼不說?
如今沒了酒,隻能拿茶敬二哥一杯了。
”
“方才父親在,無暇提及此事。
”張巒笑着搖搖頭:“隻是準允曆事而已,沒什麼可恭喜的,待我期滿歸來,日後有了出路,再說恭喜不遲。
”
他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将此番曆事看得極重。
這與他而言,代表新的開始,意義非凡。
“你有才有謀有頭腦,隻要有了機會,沉下心去曆練,還怕不被賞識嗎?
”張老太太對二兒子的能力向來很有信心呃,尤其是宋氏不在的情況下。
“母親說得是。
二哥,我以茶代酒,願二哥能大展拳腳,來日前程似錦。
”張敬說話間,舉起了茶碗,并看向一旁始終沒說話的張彥。
三兄弟都在,出于家庭和諧考慮,他自然不能獨敬二哥。
見張彥遲遲沒什麼動作,張敬提醒似地笑了笑:“大哥……”
柳氏面上笑着,暗暗捅了捅丈夫的手臂。
張彥這才端起茶。
“二弟,二次曆事機會來之不易,可不要再像上次那般鬧得難以收場才是。
”他看似是在叮囑,眼底卻盛滿冷笑。
張巒面上笑意不減:“借你吉言。
”
卻是連大哥都沒有再喊。
張彥咬了咬牙,将茶水一飲而盡,茶碗放下時,發出“砰”地一聲響。
張老太太臉色難看。
瞧瞧那小肚雞腸的模樣,竟也不知道丢人害臊!
“老大是不是吃酒吃醉了?
”張老太太語氣微沉,看着柳氏說道:“扶他回去醒酒。
”
張彥聞言神情更冷幾分,站起身來。
“不打攪母親為二弟慶賀了。
”他語氣譏諷地說罷這句話,轉身便走。
“你……”張老太太罵人的話到了嘴邊生生壓下去。
她也出身書香世家,作為淑女,她是不會罵人的當然瘋老頭子除外。
可同樣都是她親生的兒子,老大老二為何差别如此之大?
一定是因為二兒子随她,而大兒子不幸随了他的父親!
張老太太這麼想着,莫名就沒那麼氣了。
柳氏趕忙笑着打圓場:“看來是真醉了,本不該讓他吃這些酒的……母親别同他一般見識,二弟也莫要介懷,你大哥他吃醉了酒貫愛說胡話。
”
她說話間,看見張巒夫妻二人放在桌下的手竟是交握着的,臉上的笑意忽地凝住。
無人看到柳氏轉身出去追張彥時,臉上瞬間陰沉的神情。
張彥走得很快,柳氏始終沒追上他,回到栖霞院時,卻見堂屋内一片狼藉,兩隻琺琅花瓶被打碎在地,朱漆茶盤丢在簾栊旁,就連那隻今早她剛奉過香的三足香爐都被打翻,香灰揚得到處都是!
一屋子下人丫鬟都躲在門外,個個低着頭不敢說話。
柳氏氣得頭腦發昏,走進裡間就見張彥繃着臉站在窗邊。
“你瘋了嗎!
”柳氏質問他。
她口是心非地賠着笑臉給他在後面擦屁股,他倒好,回到自己的窩裡又禍禍起來了!
“母親才瘋了!
”張彥隻是微醉的臉上俱是不甘和惱火:“你方才瞧見了沒有,二弟隻不過得了個國子監曆事的機會而已,母親就高興得跟吃了蜜似得!
我當初中進士時,她也隻是說了句什麼日後須得加倍勤勉之類的話!
”
他說着,仰面冷笑了兩聲:“都是嫡出,我且還是長子,但從小到大别人誇得總是二弟,哪怕我給母親掙了五品敕命回來,而二弟終日糾纏後宅瑣事,百事不成……可到頭來母親還是百般偏向他、高看他!
這究竟是憑什麼?
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
柳氏在心中重重地冷笑了一聲。
哪裡不如?
當然是哪裡都不如!
尤其是這幅隻知抱怨,什麼屁事都寫在臉上的窩囊樣子!
柳氏越看他這幅嘴臉越覺得厭煩,同時她多年以來一直藏在心底的那根刺,也越發尖利起來。
張彥的話裡,她隻贊同三個字憑什麼?
是啊,究竟憑什麼?
她在心底早已問了無數遍……!
……
午後,張敬去了海棠居找張巒說話。
三太太紀氏也跟着一道兒來了,四姑娘張眉箐跟在她身旁。
“去找你三姐玩兒。
”紀氏對女兒說道。
張眉箐便湊了過來,見張眉壽正盤腿坐在榻上專心緻志地剪紙,好奇地問:“三姐,你剪的是什麼呀?
”
閨中的女兒家,樂趣不多,剪紙也是其中一個,她偶爾也剪着玩兒,卻剪得不好,用母親的話來說就是“女紅不好,手不巧,自然紙也剪不好”。
于是,她更多的時候還是在學習女紅,想把手練得“巧”一些。
“小兔子。
”張眉壽頭也沒擡地答道。
張眉箐就很驚訝。
她連最簡單的囍字都剪不好呢,三姐竟會剪小兔子了。
且還剪得這樣好!
張眉箐看着張眉壽放下剪刀,将碎紙屑輕輕揮去,把大紅剪紙展開後,呈現在她眼前那栩栩如生的兔卧圖,不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三姐,你的手可真巧!
”臉蛋圓圓的女孩子滿眼驚歎豔羨。
張眉壽笑了笑,“閑來無事剪着玩兒的,你若喜歡,送你可好?
”
張眉箐歡喜地将那剪紙接過。
可她又有些失落地道:“可我想要的是三姐這樣的巧手呀。
”而不是區區一張剪紙,當然,她也很喜歡這隻可愛的小兔子。
“我可以教你剪啊。
”張眉壽大大方方地笑着說道。
前世活得太冷清了,她很向往一家人能熱熱鬧鬧,互幫互愛但這絕不包括大房一家這等自私自利,隻知利用索取的家人。
聽張眉壽願意教自己,張眉箐高興極了,當即脫了繡鞋也盤腿坐到榻上。
張眉壽先從如何疊紙教起。
張眉箐聽得很認真。
而第一張團福隻剪到一半的時候,趙姑姑忽然過來笑着傳話隔壁秦家來了丫鬟,說是秦家小姐秦雲尚請張眉壽去作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