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人都清理掉了。
”蔣南掀開簾子,請林清婉和林玉濱下車。
“清點人數,把徐大夫請來,先治療傷者。
”林清婉扶着林玉濱的手,看着滿地的血和死屍,即使看過一次比這還要慘烈的景象,此時再看也忍不住不适的皺眉。
蔣南應下,卻沒有走開,而是轉身吩咐其他人,自己緊跟在倆人身邊。
林清婉往前走了十幾步,見鐘如英和易寒他們都安然無恙的往這邊走便松了一口氣,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她彎腰将腳邊的一把微彎的短刀撿起,問道:“這就是遼刀?
”
“是,這是遼軍中慣用的刀。
”
“不會是冒充?
”
蔣南就指了刀柄上的記号道:“這是遼軍中的烙法,中原很少有工匠會,而且是不是遼人,把他們的衣服扒了就知道了。
”
遼人和漢人雖差不多,但也是有差異的,尤其是經驗豐厚的仵作,摸着骨頭便可認出。
林清婉這才沒再問,正想着要怎麼處理這件事,突然心中一悸,一股寒意順着她的脊梁竄上,她想也不想回身就把林玉濱往自己懷裡一扯……
幾乎在她回首之時,她的右後方,玉濱的正後方的屍堆處跳起一個人來,他藏于袖中的利刃一閃,狠狠地就要沖着林玉濱賜下……
林玉濱本來就一直提着心緊挨着姑姑,被姑姑一扯,她便下意識的轉身朝後看,看到撲過來的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擡起右手對準對方的心口,袖中的弩箭便急射而出。
然而弩箭力量有限,對方顯然是抱着同歸于盡的心思躍起,雖射中,但下落的速度卻一點不慢。
林清婉已經整個身體包住林玉濱,将她的腦袋狠狠的按向自己,在林清婉左側的蔣南反應迅速,想也不想就飛腳踢出,将刀已碰到林清婉背部的人踢飛出去……
四人這一連串的動靜看着不小,可前後不過三息的功夫罷了。
等人飛出去,對方連擡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便氣絕,遠遠目睹一切的易寒和鐘如英隻來得及大喝一聲,連忙飛奔過來。
林玉濱也吓得半死,推開姑姑就伸手去摸她的後背,驚慌失措的叫,“姑姑,姑姑……”
林清婉重新抱住她安撫她道:“沒事,沒事,那刀并沒有碰到我。
”
蔣南反複看過林清婉的背,确認刀沒傷到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可臉色依然難看不已。
他發火道:“這是誰檢查的?
”
一個鐘家親随飛奔而來,想也不想就跪下。
這片區域是他檢查的,當時的确确認人都死了。
跑到跟前的鐘如英想也不想就踹出一腳,怒道:“蠢貨,死人活人都分不出了嗎?
”
“姐姐!
”林清婉叫了她一聲,止住了她的動作後就不再說,她才是治軍之人,她不能幹涉,可未免她激憤之下做出錯誤的決定,林清婉覺得她還是應該冷靜一下。
鐘如英深吸一口氣,手中的劍入鞘,冷冷地道:“下去領十鞭!
”
“是!
”鐘家親随半句話都不敢說,領命而去。
易寒便吩咐道:“重新再查一遍,重傷者退後療傷。
”
護衛們又戒備起來,仔細的搜檢,還真的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三個活口來,他們都在被發現的那一刻躍起想要殺人,但已經有了戒備的護衛們當然不可能上當,雖也有人不察受傷,但七刀八刀砍下去就把人砍死了。
這一個被砍死了,剩下的兩個就沒那麼好運氣了,易寒親自出手,在人跳起來的那一刻迎上去快速的交手,然後把人的下巴給吓了,手腳給卸了,頓時便有了兩個活口。
林清婉看了兩個活口一眼道:“派人看着他們,别讓人死了,收拾戰場,把所有屍體都帶上。
”
鐘如英吓了一跳,“你帶着他們幹嘛,丢在這裡讓下一個縣令來收拾就好了。
”
林清婉卻道:“我有用!
”
卻沒告訴她有什麼用。
鐘如英搖搖頭,也不再問,雖然帶着屍體真的很麻煩。
受傷的人不少,重傷的人也有好幾個,林清婉一一去看過他們,便将馬車讓出來給他們。
就連謝夫人都不坐馬車了,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笑道:“許多年不騎馬了,也不知生疏了沒有。
”
打掃完戰場,一行人便快速趕路。
林清婉會騎馬還是在現代點亮的技能,不過連林玉濱都比不上,好在她知道騎馬的理論知識,剛開始又是小步跑,所以慢慢适應了一下,待馬速快起來就更好受了。
馬兒放開了跑反而不颠,讓它小步跑才會颠死人呢。
一行人快馬加鞭,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停下,因為才經過襲擊,所以大家都繃緊了神經,鐘如英親自安排了大家輪守,這才走向林清婉和林玉濱。
林玉濱正低着頭悶悶不樂的玩着手中的弩箭,鐘如英蹲在她身邊問,“這是怎麼了,都半天不說話了。
”
林玉濱猶豫了片刻還是道:“鐘姑姑,我還是要姑姑給我的那把弩箭吧。
”
鐘如英挑眉,“怎麼,嫌棄我這把不好?
”
林玉濱抿嘴,小聲嘀咕道:“它力度不夠。
”
今天差點點小姑就出事了。
“傻孩子,”林清婉摸着她的腦袋笑道:“你鐘姑姑的這把更好,你再仔細想想。
”
蔣南時刻跟在林玉濱身邊,需要用到她“很有力度”的弩箭機會少之又少,不能因為一次不足就否定鐘如英送她的這把弩箭。
“姑奶奶,大小姐,先喝碗壓驚的藥吧。
”白梅端了藥上來,低聲道:“姑奶奶,易護衛長說徐大夫把刺客嘴裡的毒囊取出來了,您要不要問話?
”
林清婉搖頭,“交給易寒吧,别把人折騰死了,到了揚州還要送給孫大人。
”
鐘如英聽了挑眉,“孫槐?
”
林清婉颔首,“不瞞姐姐,去歲入冬流民圍攻林家别院就有人在背後鼓動,周刺史查了半年也沒查出背後的人來。
”
“所以你想交給孫槐?
”
“我兄長留下的人手有一半給了他,若說江南還有誰比周刺史更适合查探此事,那非他莫屬。
”
“就怕人走茶涼。
”
林清婉翹了翹嘴角道:“姐姐放心,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
林家在江南盤踞多年,孫槐又是林家一把提上來的,有所依仗也是正常的,鐘如英沒有再多問。
吃了藥,姑侄倆晚上雖睡得有些不安,卻也沒有驚醒過來,第二日天還未亮倆人便被叫醒上馬往揚州趕。
早一步得到消息的孫槐讓屬官們到城門口迎接,他則是候在林府門口。
林府已被改為林玉濱的縣主府,一直有林家的下人在打掃,孫槐和劉沛也不過是往裡多添些東西以示親近而已。
倆人還不知道林清婉路上遇襲的事,所以是一臉喜洋洋的在縣主府門口等着。
但等車隊駛近,濃濃的血腥味便飄了過來,不管是劉沛還是孫槐那都是經過戰事的,對這種味道最是熟悉不過。
倆人忍不住色變,紛紛迎上去,見林清婉和林玉濱都騎着馬,臉色更暗,“下官見過鐘郡主,林郡主,林縣主。
”
林清婉連忙下馬扶起倆人,“孫大人和劉大人不必客氣,我們進去說話吧。
”
也沒讓林玉濱她們下馬,一行人直接進大門。
孫槐和劉沛也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連忙跟着入内。
林清婉他們一路快馬加鞭過來,此時不過巳時,但起得早,趕路急的後遺症也大,林清婉臉色有些灰白,滿臉憔悴。
不過她氣度擺在那裡,氣雖弱些,勢卻不弱,她站在院子裡回頭對孫槐和劉沛笑,“送兩位大人一個禮物,順便求你們一件事。
”
倆人面面相觑,皆低頭道:“大小姐請說。
”
這是林江還在時的稱呼,這表明他們還是林家的人。
林清婉微微一笑,看向易寒。
易寒便一把掀開後面兩輛馬車上的青布,堆積在一起的屍體便露了出來。
孫槐和劉沛大驚,“這,大小姐……”
易寒将一把彎刀遞給他們,孫槐瞳孔一縮,“遼刀?
”
易寒點頭,“昨日申時左右,我們在路上被伏,虧得鐘郡主與我們同行,不然我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
孫槐和劉沛接過刀仔細的看過,最後看向林清婉道:“大小姐,這的确是遼刀,我們要上表給陛下。
”
“我不攔着,可與他們勾結之人也要揪出來,”林清婉寒着臉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江南肯定有人與他們勾結,不然他們不會對我林氏掌握那麼多。
”
林清婉揮揮手,護衛們便把兩個刺客拖過來交給孫槐和劉沛,“這是兩個活口,孫大人,我便交給你了。
”
孫槐明白林清婉的意思,這是讓他給她找出背後對付她的人呢。
要是其他時候,他隻會提供幫忙,絕不會大包大攬,可這事牽涉遼國,孫槐根本不猶豫,手一揮就讓親随将人接過來了。
林家與遼國是死仇,但那也是因為國家才如此,林家的人絕對不能死于遼人之手,那不僅丢大梁的臉,也寒功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