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子驚詫,“父皇不是想讓大舅舅去嗎?
”
楚帝冷哼,“你這舅舅太過妄為,連糧草都敢換,我如何放心将大軍交給他?
你是儲君,由你去領軍也可鼓舞士氣。
”
楚太子不是很想去,前線刀槍無眼,且現在的局勢也太壞了,“父皇既然知道糧草之事是宋大人所為,那為何還要召回項将軍呢?
”
“項善桀骜不馴,朕初登基時他便口出不遜,後來更是仗着手中的兵權為所欲為,若不是前線危急,朕哪敢用這等反叛之人?
”楚帝道:“本以為他離朝多年,影響力已不再,朕隻用他的才能,卻沒想到時至今日他依然能蠱惑大半朝臣,若再将兵權集于他手,焉知将來亡我的是梁國還是他?
”
所以楚帝想來想去,這兵權還是握在自己手裡最安全。
他是不可能去前線的,但他可以讓他的太子去。
太子抿了抿嘴,知道父皇主意已定,他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隻能低頭應下。
見他兒子不反對,楚帝用過午飯後便招了大臣們來商議,将兵權交給了太子,讓他立即啟程去前線把項善換回來。
同時,宋濟被革職,等待項善回來與他對質。
衆臣心中複雜,雖然接替的人不是宋濟一事覺得高興,可換回項善,總有一種脖子上的刀要落下的錯覺。
太子年紀不大,又沒有打仗的經驗,他真的能帶好兵嗎?
在家裡洗棋子的姬元聽到消息愣了好一會兒才歎道:“時也,命也!
”
“老太爺,局勢已定,我們也走吧。
”
姬元搓了搓棋子,将它們一顆一顆的從水裡撿起來,搖頭道:“再等等。
”
“老太爺……”
“我想見一見美琪,不求他與我一同離開,好歹能保住一條性命。
”
“楚帝此時召回項将軍,那他的命就算保住了,宋濟處理軍糧的手段并不幹淨,還是能查的出來的。
”
“查得出來,卻不一定會認,”姬元淡淡的道:“總要再看一看才安心。
”
下人便微微一歎,躬身退下。
夜裡,姚時悄悄地上門來勸,“老師,局勢已定,您不走,楚帝若是想起您來……”
姬元不在意的揮手道:“他自顧不暇,哪裡還能想起我這人?
放心吧,等我見過項善就走。
”
姚時沉默了一下才道:“項将軍性烈,您就沒想過他會抗旨不回?
”
“所以我才要再等一等。
”
等等看他會不會回來,回了,他能保住一條命,不回,梁國不會要他的命,但楚帝絕不會讓他再活着。
姬元微微一歎,心情很是抑郁。
姚時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離開,隐在了楚都,他總要帶老師一起走才安心。
可消息卻送出去了,希望林清婉那邊再使一使力。
消息滞後,林清婉還未收到消息,楚軍營裡卻震動起來,楚太子親自帶着诏書前來,讓項善回去接受問詢。
項善面無表情,他底下的參将卻差點鬧翻天,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把主将召回,這是以為在過家家嗎?
項善壓下群起激憤的手下,對楚太子道:“太子殿下,請恕臣不能遵旨,如今戰事正酣,臣不能擅離。
”
楚太子蹙眉,想到臨行前眉娘的擔憂,不由怒問,“項善,你是要造反嗎?
”
“不,臣忠于陛下,也忠于大楚,正是因為這樣,臣才更不能離開。
”
楚太子冷笑,“你當真以為這戰場離了你就不行?
父皇派了兩千禁軍給孤,你是應召也好,抗旨也罷,都得回京城受詢。
”
說罷一揮手,一群禁軍便沖進來圍在項善周圍,參将們一怒,将刀一抽就要反抗,但這也是部分參将而已,大部分是猶豫不決的看着兩方,還有人直接站在了太子身側。
項善看到這樣的情況,忍不住微微一歎,宋家在軍中經營多年,其勢雖比不上項家,但也有幾個擁護。
若是以前,他們作亂項善自是不怕,他有的是法子整治他們,可現在大敵當前,任何一點亂處都不許有。
他目光巡過帳中所有的人,最後定在冷着臉的皇太子身上,半響,他幽幽一歎,伸手将頭盔摘下。
他的心腹們一驚,紛紛叫道:“将軍!
”
項善卻知道大勢已去,隻是一瞬間他便想了許多事,将太子扣下,依然由他領兵?
可陛下和宋家的那幾個心腹參将不會同意的,其他參将也會猶豫。
畢竟他不是要造反,事後陛下必會問罪,他是不懼生死,但卻不能連累其他人。
哪怕最後打退了梁軍,他們多半也是要問斬的。
而且扣下太子之後,他們依然面臨糧草不濟的危險,這險冒得不值。
因為不值,所以項善妥協了。
他對他的心腹們道:“軍中最忌将心不一,我走後,你們要聽太子号令,不可自作主張。
”
說罷轉頭對太子伸手,“臣遵旨,即刻入京。
”
楚太子緊繃的心弦微松,也不敢讓項善再留在營中,立刻讓禁軍押送他回京城。
項善跟着人往外走,将士們差點忍不住落淚,項敏青着臉站在外面,主動給他牽了馬來,低聲道:“大伯,這是好事,我還不想您在這裡拼命呢。
”
“禁聲,為國死戰本就是為将者的本分,你跟着姬先生學習,沒學到他的風骨,怎麼倒學會一身的脾氣?
”
“那也要上位者值得,大伯,您為楚國出生入死,他就是這麼猜忌您的?
”
項善淡淡的道:“我為的是楚國,不是他。
”
項敏一噎,說不出話來。
眉娘躲在營帳之後,看着項善被人簇擁上了馬出營離開,這才慢慢松了一口氣。
自兩月前兩國戰事又猛烈起來後她與大梁的消息傳遞便慢了許多,上次她收到消息隻交代了她一些事,然後便讓她見機行事。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隻知道項将軍很厲害,好像所有人都覺得有他在便能扛住梁國和蜀國。
既如此,她便隻能暗示楚太子盡快将人送離軍營。
眉娘正胡思亂想,楚太子突然大踏步進來,她連忙斂神,憂心的上前為他寬衣,“殿下,我剛才聽着外面鬧哄哄的,還有許多士兵帶刀包圍了主帳,可吓死我了,您沒事吧?
”
“沒事,”楚太子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孤也帶了兩千禁軍,他們不敢胡來的。
”
他冷笑一聲道:“幸虧來前聽你的和父皇多要了一些人手,不然這次還真就被軟禁了。
父皇說的不錯,項善此人的确早有謀叛之心,我宣他回去,他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要不是我帶的兩千禁軍入帳,他隻怕還要反軟禁孤呢。
”
眉娘拍着胸脯,心驚膽戰道:“這也太危險了,妾身聽聞項将軍在軍中威望極高,隻怕殿下突然代他掌了兵權,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要不服了。
”
眉娘嘟了嘟嘴道:“就好比妾身之前管家,哪怕有了殿下的命令,但因為是從大管家手裡奪權,他底下的那些管事沒少給妾身使絆子,要不是殿下,妾身還不知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呢。
”
太子臉色有些不好。
眉娘靠在他身上道:“妾身當時有殿下撐腰,可殿下現在這兒,陛下卻遠在京城,隻怕照拂不到殿下,您要是被他們欺負了怎麼辦,妾身隻是想想就心疼不已。
”
太子握住她的手,眼中閃過寒光道:“别擔心,孤又不是泥捏的,還能任由他們拿捏不成?
”
項善比押送他的禁軍還要急切的回京。
他想着,他回去後盡量說服朝臣和陛下,再來大營就是。
因此連夜趕路,他們出營時已是下午,但晚上之停留了兩個時辰便又趕路。
禁軍有心拖延都不行,項善拿出威壓,禁軍首領愣是一句話都不敢說,默默地起身趕路。
日此日夜兼程,第二天入夜,城門還沒關閉他們就進城了。
項善沒回項家,而是直接進宮求見陛下去了。
他以為自己夠快,卻不知楚太子的搗亂的速度比他還快。
他走前,借着收拾東西的功夫和幾個心腹叮囑過,一定要穩住大營,少則三五天,多則十天他肯定想辦法回來。
他想着,楚太子剛來,收攏勢力怎麼也得三五天的功夫,卻沒想到他走的當天晚上楚太子便叫人點兵,發現有大批精兵不在,還以為是項善吃空饷,仔細問才知道項善近日正分批讓精兵迂回離開。
他吓了一跳,因為這批精兵最後要去的就是京城,可項善并未告訴他們。
這是要做什麼?
借着前線打仗,卻暗度陳倉的回京逼宮嗎?
楚太子已從心裡認定項善不好,自然要往壞的一面去想,他想也不想便下令,“讓他們回來,此時梁國大軍壓境,你們竟然還将精兵派出去,這是要幹什麼?
”
立即有項善的心腹解釋道:“殿下,這是大将軍給楚國留的火種,一旦前線失利,有這批精兵在也可護送朝廷南遷……”
“幾十萬大軍都擋不住的梁軍,就憑這陸續出去的三萬精兵就能反敗為勝了?
”
“大将軍說,隻要朝廷不滅,楚國便不滅,士兵可以再招,但精兵難得,良将更難求,大将軍送出去的精兵良将都是好苗子……”
這無疑激怒了楚太子,他面無表情的問,“所以你們這是還要聽項善的,還是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