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時醒過來,這才發現外面天光大亮,他不由老臉一紅,連忙起身去把師弟們都揪起來。
大家紅着臉洗漱用完早飯便去清點帶來的書。
他們在把書帶來前已經清點造冊,這下要交接,自然要當着林清婉的面再點一次。
而且這些書多少有些受潮,也要檢出來曬過。
林清婉跟着他們一起一一點過,見今天晴空萬裡,雖然還是很冷,但陽光的确是好,便叫人把架子擡出來曬書。
這樣一折騰,一天時間便也過去了,姚時也不好提離開的事,讓師弟們去休息,他便跟着林清婉去書房談話。
林清婉給他準備了筆墨,笑道:“給姬先生的信已經寫好,姚先生也給先生寫一封信吧。
”
姚時點頭應下,将信交給林清婉後問,“這信大概何時能到?
”
林清婉算了一下時間道,“若是順利十五天也到了。
”
姚時點點頭,他決定等先生的回信到了再走,正好等師弟們送另一批書來。
這是昨天晚上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三師弟他們此時也不知在何處,是否安全。
所以還是等他們到了他才能放心離開。
林清婉将信封起來,當着他的面交給一個護衛道:“你即刻啟程,将信送去楚都,拿了回信就回來。
”
護衛應下,躬身接了信退下。
姚時便起身抱拳道:“有勞林郡主了。
”
“姚先生客氣,”林清婉起身笑道:“書已經清點出來,明日就能送入閱書樓,後天我再設宴為諸位洗塵如何?
”
“不必,”姚時連忙拒絕道:“我等師兄弟未必在這裡久留,就不過多打擾了。
”
“那怎麼行,你們好容易來一趟蘇州,怎麼也要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林清婉說什麼也要把周刺史和林盧兩家的才俊介紹給他們認識。
最好他們再交幾個朋友,話一投機成了知己最好,這樣才好留客嘛。
嗯,不僅林家和盧家,應該再讓林溫從常來閱書樓看書的人裡挑選些人來,給他們下各帖子,她就不信,這麼多人,各行各業都有,脾氣性格各異,就沒有對他們胃口的人。
當然,還是以梁人為主。
林清婉拿定了主意便做,讓人去通知林安把文園收拾好來,明後兩天閉門謝客,後天她要在文園中宴請客人。
林清婉隻是簡單的列了個單子便不少人了,加之準備時間短,所以整個别院的人都動起來了。
好在現在是冬天,莊子裡空閑的勞動力挺多,林管家分派好任務,各管事便從手底下抽調人,一人管一項事物,倒井井有條起來。
但莊子裡殺雞宰豬的動靜不小,項敏等一衆師兄弟忍不住跑出去圍觀,這才發現林氏莊子之大,竟是一眼都望不到邊。
而且規整有度,看着令人心曠神怡。
項敏盯着遠處隐約的花園問,“那是什麼花,竟是成片成片的?
”
一個莊戶擡頭看了一眼便道:“那是果園,梅花開了,正好看呢。
不過最好看的還是文園的那些,公子要看,後天去了文園便能看着了。
”
項敏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發現那邊的花看得更清楚,他瞪大了眼睛問,“那也是你們家郡主的?
”
莊戶就咧開嘴樂,“可不是,這一片都是我們姑奶奶和大小姐的爵田。
”
項敏忍不住咋舌,這梁帝可真夠大方的,那麼好一片地竟舍得給出去。
莊戶一看他的臉色便知道他在想什麼,自得的道:“以前這一大片大多是荒地呢,可你看才幾年功夫就被我們姑奶奶拾掇得這麼好了。
”
項敏微微一笑,并不相信,隻以為是莊戶在拍他們主子的馬屁。
他拍拍屁股走人,決定明天要跟着去閱書樓看看。
其他師兄弟參觀莊子回來,也紛紛咋舌,“這莊子布置得真好,我以後要是也有塊那麼大的地也照着這麼布置。
”
“那你現在就回去躺着,一會兒就有了。
”
“去,就不許我建功立業,封侯拜相?
”
“那估計躺一會兒不行,估計得躺到晚上,這建功立業也需要時間啊。
”
衆師兄弟聞言哈哈大笑。
項敏就晃過來道:“明天大師兄要和林郡主送書去閱書樓,你們誰去?
”
“同去,同去,這閱書樓能叫先生送書來肯定不一般,我們進去看看是什麼樣的。
”
于是第二天,将曬了一天的書搬上馬車,大家浩浩蕩蕩的進城去了,周刺史早早得到消息,但因為姬先生的這一批弟子中各國都有,而閱書樓到底不屬于朝廷,他貿然出現隻怕會引起他們不滿和誤會。
所以他忍着沒動身,決定明天去文園再見人。
林清婉說來的人皆是姬先生看重的弟子,他若是能為大梁留下一兩個人才,那就算是功績了。
這麼多人和車突然在閱書樓前停下,自然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
樓裡的人也忍不住走出來圍觀,等王骥下樓來時,樓裡的夥計已經清出一條道兒來。
昨天晚上将書收起來時林清婉便和姚時他們一起将書分好類了,甚至給書編好了号,此時直接打開箱子往外拿就行。
王骥看到彎腰幫忙扛書的崔淩一愣,連忙上前行禮,先給林清婉行了一禮,才驚愣的看着崔淩問,“崔世兄怎麼在這兒?
”
你不是在江陵學藝嗎?
崔淩也認出了王骥,淡然的笑道:“奉師命前來送東西。
”
林清婉便拍了拍手,讓衆人安靜下來,這才揚聲道:“這批書是姬先生托他的弟子們千裡迢迢送來的,其中不乏孤本珍品,先生之德義胸襟可見一般。
”
林清婉含笑道:“當今世上,論教書育人,無人能及姬先生,當時在京城,我不過是懷着忐忑之心試探性的求一求先生,想着先生能給幾本書便足夠我炫耀的了,誰知先生竟将自己的藏書盡皆送來。
”
樓内外的人皆是大驚。
王骥結巴着問,“是,郡主說的是江陵府的姬先生?
”
林清婉點頭,“正是,”她請了姚時道:“這位便是姬先生的首徒姚先生。
”
哦,江陵前相姚子達。
王骥咬了咬嘴唇,其他人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姚時。
姚時輕咳一聲,團團行了一禮後道:“江陵府的書院已散,先生說這些書放着也是閑置,郡主心胸開闊,肯将閱書樓免費向天下學子開放,那便将書放在這兒,比放在他那裡有大用得多。
”
“可姬先生不是說要在大楚重開書院收徒嗎?
這些書怎會無用處?
”
他們這幾日還在議論是開春後再去楚國,還是現在就去呢。
畢竟閱書樓雖好,卻隻有書,沒有師,到了楚國卻不一樣,能聽姬先生一門課,比得過他們自學一年的。
姚時抿嘴不語,沒有多做解釋,其他師弟見狀,也對衆人的詢問不做回答。
天高路遠,誰也不知先生在大楚那邊是何境遇,所以他們一言一行都要謹慎。
其他人看了卻是心驚,隐隐覺得不對,但不好當着人前議論。
林清婉卻對姬先生誇了又誇,感激了又感激,就差把他和老子孔子那一代的聖人平齊了。
等書歸攏好,把珍貴的孤本珍品拿到三樓去等待謄抄,大家便各自散去。
崔淩等這才有功夫去逛閱書樓。
林家的藏書可是比姬先生的還要豐厚的,所以崔淩等着實感受了一番閱書樓的底蘊。
差點不舍得從樓裡出來,姚時亦然,他此時正坐在三樓裡捧着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聞了聞上面還未散去的墨香,他感歎道:“不知是哪位謄抄的,字渾圓厚重,也不辜負了這本書。
”
“盧氏盧肅,”林清婉給他倒了一杯茶,笑問,“先生知道他嗎?
”
姚先生點頭,“久仰大名。
”
他想了想道:“他好像去江陵求過學。
”
林清婉點頭,“是的,就不知先生與他是否見過面,或者是他認得先生,先生卻沒見過他。
”
姚時就搖頭笑道:“倒顯得我目中無人了。
”
“是先生太過優秀,也是前去江陵求學的人太多,先生見不過來也是正常。
”
姚時便歎氣,“那樣的盛況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
林清婉就蹙眉道:“或許有些冒犯,但我一直有些疑惑,姬先生為何要離開江陵?
那楚國……”
她頓了頓道:“我在京城看着,宋精對先生的态度頗有些奇怪。
而且先生之才天下誰不知,既把人請去,怎麼隻封了個副使,而不是正使?
”
姚時沉默不語。
林清婉就搖頭笑道:“說來慚愧,我先前還慶幸不已,幸虧姬先生當的是副使,不然我大梁隻怕要大出血了。
”
姚時就垂下眼眸抿了一口茶後問,“怎麼,現在梁國占了上風?
”
林清婉笑着點頭,“姬先生一直不曾開口,宋精還太過年輕,加之此事我大梁占理,自然就占了上風。
”
姚時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緊。
若不是心不甘情不願,先生怎麼會閉口不言?
難道先生此次出使梁國是被楚國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