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B超很快就結束了。

　　一衆人從裡間出來，陸大家長精神一振，上前問老伴兒：“怎麼樣？
看得清楚嗎？
照片打印了嗎？
”馬上就能看到乖孫女的小相貌了，心情好激動呀。

　　陸夫人一臉複雜地看着他。

　　“怎麼了？
”陸大家長愣了愣，詫異地問，“怎麼這個表情，是哪裡不好嗎？
”

　　“呸呸呸！
”陸夫人瞪他一眼，“别瞎說！
孩子好着呢！
随随也挺好的。
”

　　“……”

　　既然都好，幹嘛這副表情？
害他心頭顫了顫，以為出了啥問題。

　　陸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
回頭看看小兒媳還在聽主任醫生講醫囑，拽着老伴兒出了診室門，悄聲告訴他實情：“B超照出來，不是姑娘，是小子。
”

　　“啊？
帶把的？
”

　　怎麼會！
！
！

　　陸大家長一臉受傷：渴盼那麼久的小棉襖沒了？

　　“可能是和咱家無緣吧。
”陸夫人遺憾地歎了口氣，“回頭你把托人從海城買的會跳舞的芭比娃娃收起來，換成變形金剛吧，我也去把預訂做窗簾的粉紅霞影紗換成天青色……算了，咱們還是再去一趟母嬰店，按着男寶的喜好再買一批吧，這些也留着，萬一小瑜趕明也懷上了呢……”

　　細數了一通要更換的嬰童用品，老倆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杵在診室門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感覺既好笑又有點心酸。

　　這時，有别的孕婦來做産檢，陪同來的應該是孕婦的婆婆，看到二老稱不上好看的神色，小聲問：“你們也是來照B超的？
醫生肯告訴你們性别嗎？
這是第一胎還是第二胎啊？
你們城裡的還是農村的？
農村第一胎丫頭還能再生一個，我們家就是這樣，上頭有一個丫頭了，這胎盼着來個兒子，不過醫生死活不肯說性别，現在都八個月了，快到生了，就算是個丫頭也隻能捏鼻子認了，唉……”

　　陸家二老聽了，神色愈加複雜。

　　他們家是盼着要閨女，别人家卻相反。

　　那老太太還在自顧自地吐槽：“醫院也真是的！
花我們自己的錢，照出來是男是女卻不肯告訴我們。
這照了有啥用！
生下來要還是個丫頭，又不能塞馬桶裡溺死……”

　　陸夫人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忍不住怼了一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都什麼年代了，男女都是寶，重男輕女這思想要不得！
”

　　難怪醫生不肯告訴他們性别，這要是個女娃，豈不是造孽？

　　就算她和老伴兒很想要個嬌嬌軟軟的小孫女承歡膝下，得知又是個小子，确實有幾分遺憾，但也沒說不喜歡他、不要他、讓兒媳婦拿掉啊。
這老太太竟然還想塞馬桶溺死，什麼封建思想？
太可怕太過分了！

　　那老太太卻嗤聲一笑：“得了吧，你還不是一樣想要個孫子，要不會闆着個臉？
你們塞了錢吧？
醫生透露性别了？
是個丫頭吧？
啧！
城裡人就是愛裝，心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還裝模作樣說什麼男女平等……”

　　“……”

　　徐随珠帶着這胎還是兒子的沖擊，聽完了一堆醫囑，想着回去後要怎麼和大佬說哦，他可是滿心滿眼盼着這胎是閨女，出門在外都不忘往家郵包裹，每一件都是經他的手精挑細選。
這好了，買太早了吧？
千萬别和她說，打算給兒子穿粉紅系列。

　　好笑地搖搖頭，推門出來看到這一幕，頗為不解，看看那陌生面孔的老太太，又看看陸夫人，小聲問，“媽，你們認識啊？
”

　　“不認識不認識。
”陸夫人連忙擺手，才不想和這麼兇殘的老太太認識，“醫生交代好了？
可以走了？
”

　　“嗯，稍微再等一下，楊建莉說有東西給我。
”

　　楊建莉小跑着從她自己辦公室過來，遞給徐随珠一個小布袋：“新鮮河蚌肉曬的幹，能增強孕婦抵抗力、有助胎兒發育，你拿去炖湯喝。
不過一次别吃多了，畢竟寒性的。
”

　　徐随珠笑着收下了。
她有時候也會帶些福聚島的水果給楊建莉，有來有往才叫人情。

　　那老太太狐疑地看了楊建莉幾眼：“诶，你是楊建莉？
山裡村楊康平家的那個楊建莉？
”

　　“是我，您是……”

　　“哎呀你不認識我了？
我是章輝平的媽啊，我兒子以前和你相過親的你忘了？
原來你調到這裡上班了，那正好，我兒媳婦剛剛進去了，你幫忙看下她肚子裡這胎是男是女……”

　　老太太大概覺得隻要有熟人就好辦事，無視楊建莉尴尬的表情，一個勁催她進去看看胎兒性别。

　　楊建莉忍無可忍：“大媽，我不是這個室的，幫不上你的忙，實在不好意思啊！
”

　　說完趕緊拉着徐随珠逃下樓。

　　那老太太頓覺落了面子，指着她破口大罵：“幸好我兒子沒看上你，就你那小氣巴拉的樣，想來也生不出兒子！
”

　　楊建莉氣得扭頭怼她：“那你猜錯了，我一胎得男，八斤二兩的大胖兒子！
而且不是你兒子看不上我，是我看不上他！
”

　　“……”

　　且不說那老太太氣急敗壞之下，如何大吵大鬧，最後還是因為她兒媳婦不堪忍受她的吵罵聲提前發動才收場。

　　不過見生出來的又是個孫女，氣得扭頭就回家了，把生完脫力的兒媳婦一個人丢在醫院裡。
别家的産婦生完出來有人迎接，她家别說迎了，連住院的床位都沒給辦。
如此重男輕女的婆家，在整個餘浦也堪稱少見。

　　不過那是後話了。

　　此時，徐随珠一行人來到停車場。

　　見楊建莉還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徐随珠勸她想開點：“和個老太太置什麼氣。
”

　　“幸好當初我和她兒子沒相成。
隻是見了一面，我當時心氣高，看他一個大男人，個頭還沒我高，确實沒看上。
不過想着萬一人好呢，就想處處看。
結果那段時間我家翻蓋房子，忙得很，沒時間見第二面，他轉頭聽他媽的話相看起了别的姑娘，我一聽就沒興趣了，這種人說好聽點叫聽話，說難聽點就是沒主見、沒出息，他媽說東他不敢往西，現在想想幸好和他沒成，否則就要和他媽這樣的老太太一起過日子，多憋屈多糟心啊！
”

　　雖說她現在的婆婆也會和她有意見不一緻的時候，因為生活習慣不一樣偶爾會拌上幾句嘴，但和章輝平的媽一比，那還是婆婆可愛多了！

　　陸夫人也忍不住說道：“你們出來之前，我和那老太太怼了幾句……”

　　她把方才那事照實說了一遍。

　　徐随珠幾人聽完都面面相觑：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重男輕女的人？
是孫女就想溺死？
她自己還是個女的呢！
怎麼不鑽馬桶尋死？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話實在是太正确了！
我發現，嫁對人和嫁錯人，真的是天差地别。
”楊建莉忍不住唏噓。

　　“對對，我們都嫁對了人，所以要好好珍惜啊。
”徐随珠笑着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