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0章 爸爸,抱……
葉清秋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撞到了追上來的厲庭深懷裡。
厲庭深伸手攬住她的腰,将她帶到了懷裡。
幾個人徑自從他們面前走過。
葉清秋的眸子微微松了松,支起身從厲庭深的懷裡離開。
厲庭深沒有放開她。
他低低開口,“清秋,我們帶臨臨去治眼睛。
”
“不用了。
”葉清秋斷然拒絕,“薄景川已經幫忙安排了,明天我就帶着臨臨走。
”
厲庭深沉吟了一會兒,“嗯,薄哥安排的人,不會有問題。
”
他站在她側後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卻能将臨臨的臉盡收眼底。
他幾近貪婪地望着那張稚嫩的臉,眼睛也跟他很像。
臨臨也許察覺得到厲庭深似乎在看他,也許是出于對這個男人的好奇,一雙眼睛雖然看不到,但還是憑着感覺“看”向厲庭深,目光裡都是防備和探尋。
這樣充滿警惕的眼神,讓厲庭深微微勾了勾唇。
臨臨一雙眼睛向眉心處攏了攏,一股子不悅彰顯的淋漓盡緻,然後埋到了葉清秋的頸窩。
葉清秋轉身看厲庭深,他的視線已然落在她的臉上。
她皺了皺眉,不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喊聲。
“不是我!
我什麼都沒做,你們有什麼證據?
”
聲音熟悉,她轉頭看去,門口幾個保镖很熟悉。
“你們放開我!
”
随着涼絮兒的聲音越來越尖銳清晰,她整個人也被幾個人拖着走了出來。
一張臉還泛着白,身上穿着病服,沒多少力氣卻還要掙紮,顯得整個人很狼狽。
也許是她的視線觸及到他們,她陡然挺直了身子,剛剛是掙紮着不肯走,現在是掙紮着往他們的方向撲。
厲庭深将葉清秋攬緊幾分,“先進屋。
”
“厲庭深!
”
涼絮兒突然将他喊住,整個人也跑到了他面前。
“這些人是你讓他們來的是嗎?
”
厲庭深沒說話。
涼絮兒唇角裂開諷刺的笑,唇瓣顫抖,眼眶通紅。
“你就連最後一點點體面都不給我嗎?
你是有多想把我心中的你給毀掉?
”
“我沒做錯什麼厲庭深,我隻不過是喜歡你,你就一定要對我這麼殘忍嗎?
”
“你騙我三年我忍,你讓我拼命補血救爺爺我也救……我身體裡将近一半的血……你在手術第二天就讓人過來抓我?
!
”
本來以為昨天認知到的事實已經足夠讓她絕望,沒想到今天還有更深的深淵。
呵。
怎麼就這麼容易被傷,這麼容易絕望,這麼容易崩潰?
原來當年葉清秋的痛苦,是這樣的嗎?
那的确夠慘的。
視線緩緩移到葉清秋身上,目光所觸及到她懷裡的孩子身上。
她怔了一下,“……葉清秋,你抱的是誰?
”
涼絮兒此刻的表情,帶着一種沉沉地死氣和瘋狂。
葉清秋抱緊臨臨退了兩步。
“給你沒關系。
”
“我問他是誰?
!
”
涼絮兒突然尖叫出聲,全身都在發抖,就連臉上的表情,都牽扯出猙獰的表情。
藏在葉清秋懷裡的臨臨眉心蹙了蹙,抓緊了她的衣領,轉頭“看”向涼絮兒。
“不準……你欺負媽媽!
”
看到那張臉,涼絮兒的眸子震驚的瞠到了最大,整個人狠狠退了兩步。
臨臨看不到涼絮兒的表情,想要給媽媽撐腰,卻無能為力,他蹙着眉,小臉上滿是陰沉沉的憤怒。
跟厲庭深生氣的樣子,又是毫無例外的重疊在一起。
涼絮兒搖頭,“不……不可能……你在監獄裡,怎麼可能會給他生下孩子……”
臨臨漆黑的眸子“望”着涼絮兒的方向,沉默了幾秒,突然轉過頭,擡手摸索了幾下,抓住了厲庭深的袖子。
“爸爸,抱——”
厲庭深的胸腔狠狠一震,眸子猝不及防地顫了顫。
“你……叫我什麼?
”
臨臨蹙着眉,抿了抿唇,又說了一句:“爸爸抱——”
葉清秋也被震的久久回不了神,懷裡的臨臨卻扭動着真的要厲庭深抱。
厲庭深低頭看了葉清秋一眼,看她沒什麼反應,便擡手,将臨臨從她懷裡抱了過來。
厲庭深抱孩子的姿勢,看起來娴熟又自然。
涼絮兒頭腦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如果不是兩邊有人扶着,她幾乎要癱坐在地上。
孩子……
他們早在三年前有了孩子!
那她到底算什麼?
三年……
她想象過的每一個跟他的美好,早就被葉清秋捷足先登。
現在還有比她可笑的笑話嗎?
三年前她沒争得過葉清秋。
三年後,她費盡心思,依然輸的一塌糊塗。
她又在笑又在流淚,搖頭始終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
可又偏偏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啊——”
她突然尖叫起來,整個樓層都有一種被震落灰塵的錯覺。
臨臨緊緊捂着耳朵,厲庭深伸手扣住葉清秋的耳朵壓在了懷裡。
“還不趕緊帶走?
”
涼絮兒身邊的兩個人點頭,拖着已經完全崩潰的涼絮兒離開。
樓道裡重新恢複了安靜,葉清秋伸手推開厲庭深,擡眸看着他懷裡的臨臨。
“臨臨……”
臨臨連忙朝着葉清秋張開雙臂。
“……媽媽有沒有事?
”
葉清秋神色複雜的搖搖頭,後來想到臨臨看不到,又開口道:
“……沒有。
”
臨臨剛剛,是故意的。
那一聲爸爸,幾乎給了涼絮兒最後一記沉重的打擊。
他……到底在想什麼?
大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他懂嗎?
就知道不費一兵一卒把人置于死地?
視線落到抱着他的男人身上,她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伸手,幾乎是将臨臨搶過來的。
厲庭深懷裡落空,眉宇間蓋下一層淺淡的落寞。
臨臨也察覺到氣氛不對,抱着葉清秋不發一語。
葉清秋抱着臨臨在老爺子病房待了一上午,厲庭深說要一起用午飯,被葉清秋拒絕了。
她全程沒有放開過臨臨,走的匆匆,态度冷漠,沒有給厲庭深任何說話的餘地。
下午去福利院辦理了出院手續,然後收拾東西,明天出國。
肖楚下午回來,面色凝重。
“厲總,葉小姐的護照已經解開了限制,可……是不是沒必要把封鎖也撤了?
萬一……”
“撤了。
”
厲庭深站在葉老爺子的病床前,聲音不容置喙。
肖楚咬牙,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看着病床上蒼老病态的老人,他良久才幽幽開口:
“她要的自由,有沒有我?
”
老人一動不動,整個病房隻有理療器械發出規律的響聲。
厲庭深抿了抿唇,半晌,落下眉眼,勾起唇角,顯出一片寂寥和,茫然和無助。
“她不要我怎麼辦?
”
*
到了晚上,葉清秋突然意識到,她無處可去。
如果以前隻有沈繁星一人就算了,可是,薄景川回來了。
她帶着臨臨,更不應該再賴在人家的家裡。
混過了晚餐,就再也沒有理由再待下去,抱着臨臨打算要離開的時候,門鈴響了。
門打開,厲庭深就站在門口。
視線準确地捕捉到她。
“上去休息。
”
葉清秋蹙眉,站在門口沒動。
厲庭深也不急。
兩個人就一直對面站着僵持。
而一直因為葉清秋的“騷擾”早就不悅的薄景川,卻突然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門口,伸手在背後嫌棄地推了葉清秋一把。
猝不及防,葉清秋朝前栽了過去,被厲庭深整個人摟在懷裡,一手還緊緊護着一旁的臨臨。
幸虧被厲庭深扶住,心有餘悸,穩住身子,葉清秋憤怒地轉頭,薄景川神色淡漠地拍拍手,冷聲道:
“離我家門口遠點兒,礙眼。
”
葉清秋:“……”
這還是個男人嗎?
薄景川掀眸,“怎麼?
想要得罪我?
”
女人眨了眨眸子,強忍着胸腔的憤怒,揚起笑臉,咬牙切齒道:
“……晚安。
”
“砰”地一聲。
門被無情關上,薄景川連個“嗯”都沒有。
“媽媽……”
臨臨開口,茫然又無助。
葉清秋這才反應過來,孩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厲庭深的懷裡。
她伸手要接過,結果被厲庭深不動聲色的避開。
“你的護照還在我那裡。
”
一擊即中。
*
明天就要出發給臨臨治眼睛,既然踏進了公寓的門,葉清秋也沒心思跟厲庭深再僵着。
哄着臨臨在側卧睡下,她便下樓找厲庭深要護照。
在二樓樓道,她隐約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到了樓梯口,味道更濃。
她蹙了蹙眉,下樓,厲庭深站在客廳的陽台抽煙。
也許是聽到了動靜,他擡手将手裡的煙掐滅在水晶煙灰缸裡,然後轉身,看了她一眼,走了過去,然後與她隔着茶幾站定,嗓音是被煙熏過後的低啞。
“他睡了?
”
葉清秋神色淡漠地“嗯”了一聲。
厲庭深眸子落在茶幾的雜志上,靜默了一會兒,“我明天……一起去。
”
葉清秋眸子閃了閃。
厲庭深又緊接着開口,“我在身邊,任何事情你都會輕松一些,你也會有更多的時間照顧臨臨……”
葉清秋握緊了雙手,唇角有一絲笑。
“這種事情我要是不同意,你是不是一告一個準?
”
厲庭深看着她的眸子倏然一震。
良久,才又緩緩收回視線,聲音嘶啞低沉,“……不會了。
”
葉清秋神色漠然,聲音冷漠,“你說要把護照給我。
”
厲庭深抿唇沉默了一下,彎身從茶幾上的幾本雜志上将護照拿起來,遞給了葉清秋。
葉清秋眸子縮了縮,幾乎是将護照奪過來的。
“謝謝。
”
厲庭深靜靜看着她離開,在原地站了良久,然後又坐到了沙發上。
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上面帶着濃濃的煙草味。
他自己一個人坐了很久很久,最後站起身,拿着旁邊的幾個袋子上了樓。
*
翌日一大早,葉清秋早早起床,帶着臨臨洗漱出來,床邊已經放好了臨臨的衣服。
眸子微微頓了頓,她還是拿過來給臨臨穿上。
“媽媽,衣服好軟好香。
”
臨臨的聲音還帶着幾分剛睡醒的懵懂。
聞言,葉清秋的手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臨臨的袖子。
的确。
看起來是新衣服,但是沒有新衣服的味道和直硬,味道是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嗯,媽媽聞到了。
”
抱着臨臨下樓,厲庭深掃了一眼臨臨,細不可察地扯了扯唇,“來吃早餐。
”
臨臨黑漆漆的眸子循着聲音看了過去,眉心細不可察地動了動。
葉清秋沒什麼表情,沒有拒絕。
沈繁星想一起跟着去,薄景川沒有同意。
從家裡到機場,再到國外。
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厲庭深和肖楚在安排,葉清秋什麼都不用管,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照顧臨臨身上,也不拒絕厲庭深所有的安排。
到了NY,便直接到了醫院,給臨臨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
因為是專人專項的體檢,很快就有了結果。
下午專家們繼續進一步的精細讨論,厲庭深看着葉清秋躊蹴不安的樣子,他直接帶着她出了醫院。
幾乎一整天葉清秋就沒有放開過臨臨,現在因為緊張,葉清秋更顯得疲累。
“把孩子給我吧。
”
葉清秋側了側身子,沒有說話但是卻用身體在拒絕。
“你很累了,清秋。
”
他淡淡開腔,視線沉靜地望着葉清秋那張漂亮的臉蛋浮着一層遮掩不住的疲憊。
臨臨眨了眨眼睛,抱着葉清秋的脖子,湊過去吻到了她的鼻子上。
“媽媽累,不要抱臨臨……”
葉清秋緊緊咬着唇,酸澀染紅了眼眶。
“給我。
”厲庭深将手伸了過去,“你今天就累倒,明天手術你是要打算缺席嗎?
”
察覺到厲庭深要抱他,臨臨張開雙手朝着他伸了過去。
葉清秋眸子閃了閃,松了手。
“先去吃東西,臨臨估計很餓了。
”
臨臨雙眼無神,聞言卻用力點點頭,“嗯!
媽媽,臨臨餓了。
”
葉清秋一聽到這話,連忙道:“好,我們這就去吃東西。
”
到了餐廳,臨臨點了好多,這個也要,那個也想吃。
看着滿桌子的餐點,這次就算是葉清秋也忍不住開口了。
“夠了,臨臨,你吃不了這麼多。
”
“我想嘗嘗都是什麼味道……”
葉清秋無奈。
“下次不準這樣,臨臨,我們不要這麼貪心。
”
臨臨小手抓着餐桌的邊緣,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了。
”
葉清秋看了也心疼,但是這滿滿一桌子的東西,根本沒有可能吃的完。
不過最後也沒剩下多少。
每樣東西臨臨吃幾口,又推給葉清秋吃幾口。
厲庭深就坐在旁邊,看着葉清秋居然也吃了不少東西,唇角扯出一絲意味深長的清淡笑意來。
看起來是葉清秋在哄着臨臨吃飯,但是最後到底是誰哄誰呢?
小家夥……腦子倒是挺機靈。
葉清秋的确吃的不少,臨臨拿着蛋糕還要哄着葉清秋吃,結果半路卻被厲庭深“劫”走。
臨臨蹙眉。
“我也餓了。
”
話落,就将手裡的蛋糕放進了嘴裡。
葉清秋松了一口氣。
再吃下去,她真的想要清一清腸胃了。
*
回到醫院,肖楚已經安排好了病房。
今天一直在折騰,吃完飯,葉清秋哄臨臨睡覺的時候,也沒撐住睡了過去。
厲庭深上前幫他們輕輕蓋好被子,站在旁邊看着母子兩個依偎在一起的樣子,心髒像是有什麼在一點點溢出來。
伸手輕輕将葉清秋鬓邊的發絲勾到一旁,白嫩的肌膚觸手可及,可卻不能觸碰她半分。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能平平靜靜地待在一起。
*
打開病房門,肖楚立即迎了上來。
“厲總,醫生有事找您。
”
厲庭深神色淡漠地垂下了眼睑,淡淡應了一聲。
手術存在風險。
但凡失敗,後果隻能自己承擔。
厲庭深特意叮囑了肖楚要攔住這件事情,單獨跟他商量。
當醫生把可能出現的風險跟他詳細地說清楚,又把免責單交給他,上面條條款款,依然讓他手心滲出一層薄汗。
手術失敗不排除永久失明的可能。
雖然想到了這種事情,但是親眼看到,沖擊是千百倍的強烈。
“知道安排這台手術的人是誰嗎?
”
醫生們正襟危坐,臉色凝重,“是薄先生。
”
厲庭深抿唇,拿起筆在免責單上簽了字。
遂而站起身,音色冰冷,“你們承擔起後果就好。
”
一句話,讓在場的幾個全球頂級眼科專家臉色又是齊齊一變。
爬到這一步都不容易。
*
葉清秋是突然被驚醒的。
做了一個夢,夢裡全身臨臨做手術的樣子。
那雙眼睛血淋淋的,哭着喊好疼,她一直在安慰他,可是隔着門卻觸碰不到他。
然後手術結束了,沒有成功,被推出來的時候,兩隻眼睛流着血,連眼白都看不到,後來他突然轉過了頭,一臉是血的張嘴尖叫着朝她撲了過來……
昨晚睡的很早,驚醒過來,也隻不過是早上六點鐘。
目光觸及到躺在她懷裡安安靜靜睡着的臨臨,她才松了一口氣,湊過去吻了吻他的額頭。
“做噩夢了?
”
厲庭深低沉的聲音響起,葉清秋輕輕坐起身,蒼白的臉上覆着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她點了點頭,夢裡的場景太恐怖。
“夢到臨臨……手術失敗了……”
她擡手撫上額頭,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想迫切地聽到一句很肯定的話。
“放心,手術難度不是很大,不會有任何問題。
”
厲庭深的話從頭頂響起,與她心中的迫切完全融合到一起。
她無助地擡頭看着他,“真的嗎?
”
厲庭深點頭,“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