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鐵片起出來,蘇尋立刻說道:“這是壓陣牒!
”
隻要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就跟過河抽闆一樣,裡頭的就出不來了。
這上面的土還是新鮮的,顯然,是我們下去之後,才被人給放下去的——就為了把我們堵在裡面。
我剛才問有沒有人在這裡埋東西,就是為了這個。
田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也不知道這東西是被誰埋下去的:“這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
“你看見是我們埋的了?
”
我指着那個窟窿:“這裡。
”
那個位置上,挂着一些不仔細分辨,就看不出來的絲線。
我擇下來:“看清楚了。
”
那絲線的光澤非常不錯,一看就是好綢緞上挂下來的——田家人看清楚了,臉色就發了灰。
全部的人,隻有一個穿綢緞的。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看向了田龍成。
他一副體弱多病的樣子,衣着寬松又不失體面,身上穿的,正是很多大師穿的中式服裝,上好的緞子。
我指着他胸口附近:“這麼好的料子挂破了,可惜。
”
他胸口附近,赫然有一道抽絲的痕迹。
田家人瞠目結舌,都沒話說了:“真的是……”
田龍成沒有表情,卻擡起了手,緩緩的拍了幾下:“不愧是厭勝門的門主,看來,我們是小看您了。
”
那些田家的難以置信的看着田龍成:“您真的……”
“你們懂什麼?
”那個管事兒的立刻對那些大耳朵說道:“老爺子的事情,自然有老爺子的打算,咱們這些做小輩的,聽聲行事兒就行了,之後肯定會給咱們個交代。
”
田家人畢竟是訓練有素,立刻不吭聲了,還是跟之前一樣,不問是非黑白,先同仇敵忾再說。
程星河早也弄明白了個大概:“他們田老爺子,做了這個從孫女身上搶壽命的狗屁陣法,結果崴了泥,孫女壓不住了,鬧的附近不安生,他們就想拿咱們當活人祭填坑——這就是田家的做派,高明啊高明!
”
田龍成喘了口氣,不慌不忙又咳嗽了幾聲,這才緩緩說道:“你們也看見了,這個陣出了纰漏——可田老爺子一個天階,怎麼會出纰漏,勢必是被厭勝門的從中作梗,壞了風水洩了氣!
”
田家人一聽,可算是找到了理由:“原來是他們下的手!
”
田龍成接着說道:“現在,陣法出了問題,祖宗不讓掀開的石闆,也被他們掀開了——眼看底下的東西壓不住,要引出一場大亂,附近遲早要生靈塗炭,咱們田家,要坐以待斃,還是,為了附近生靈,替天行道?
”
“這是咱們田家的家訓,”那些田家人立刻說道:“替天行道!
”
我幾乎想笑,自欺欺人——好一個替天行道!
啞巴蘭急了:“你們自己捅出來的窟窿,鬧大了,拿别人填坑,還落個替天行道?
要臉不要?
”
管事兒的冷冷的說道:“本來想送你們安安穩穩走一程,可你們不識擡舉,為了附近的蒼生,也隻能讓你們來做活人祭了——這是顧全大局,死幾個,總比死附近幾千個強,你們也是吃陰陽飯的,不會不懂舍己為人的道理。
”
舍己為人?
這其實,是很多看似正道的僞善——為什麼,始作俑者不承擔責任,卻要一些“英雄”來犧牲自己,修複别人的錯誤?
更别說,這麼堂而皇之,要求别人給自己的錯誤買單!
我忽然就疑心了起來,所謂的正道,跟歪門邪道,有什麼區别?
比起這種自欺欺人,所謂的歪門邪道,反倒是坦蕩的多,至少,敢作敢當!
那些田家人一擁而上。
可就算一擁而上,他們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金毛第一個沖過去,對着幾個人就撕咬了起來,兩口就遠遠抛到了一邊。
程星河和啞巴蘭也都撸起袖子站了起來:“太他媽的欺負人了……”
可他們跟我一樣,剛才在底下,損失了很大的陽氣。
而我也注意到了,田家的人比我們來的時候要多了不少——看來,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
七星龍泉出鞘,對着他們就是一掀,更别說鳳凰毛和金絲玉尾,元神弓也夾在其中,最前面一排田家人瞬間就倒了。
可這些人韌勁兒十足,跟被洗了腦似得,一股勁兒繼續往前沖。
管事兒的眼光很銳利,低聲在田龍成耳邊嘀咕了幾句,田龍成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擡起了手。
那些田家的察覺到了,立刻退了回來。
但是,他們眉宇之間,像是有些喜色:“難不成,要把那位給叫出來了?
”
“真要是能見到那位的風采,這一次可真是值了!
”
“那位?
”啞巴蘭低聲說道:“難道,這次真要輪到田老爺子親自出場了?
”
不對……
我眼看着,田龍成咳嗽了兩聲,一隻手不緊不慢的摁在了地面上。
這個動作我熟悉,因為我也會,這是……
“哄”的一聲,一個漆黑的東西出現了。
那個東西一身硬甲,像是個大烏龜,跟被燒糊了一樣,但是,渾身青氣流瀉——九丹靈物!
程星河仔細看了看,低聲說道:“這是鐵頭鼋。
”
傳說之中,這東西,是從老君爺的爐灰裡孵化出來的。
“是啊,”啞巴蘭也點頭:“我小時候見過一個小的——刀槍不入,有女長輩用金剛石戒指在它身上劃,連個印子都留不下。
”
不愧是十二天階,還真有點硬東西。
“想不到真見到了!
”
那些田家的更激動了:“簡直神駿,不愧是九丹靈物!
”
“先生的結靈術,爐火純青!
”
跟這種金剛石都打不壞的東西結靈,可夠保險的——這誰還能傷到了他!
這東西像是個大烏龜,可顯然比大烏龜敏捷的多,一頭對着我們就撞了過來,幾乎是帶着風雷之勢,跟個炮彈一樣,跟它一碰,那勢必是個粉身碎骨!
程星河吸了口氣,鳳凰毛橫着劈過去,當的一下就攔在了鐵頭鼋前面,按理說,鳳凰毛用好了,切金斷玉,也不在話下。
這一下,程星河用了七十二路趕龍法,盡了全力,鳳凰毛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鐵頭鼋頭上,可我們全愣了一下。
哪怕這樣——也隻是在鐵頭鼋頭上,打出了一道淺淺的白痕,跟被指甲撓了一下似的,瞬間就被滿身的黑色掩蓋,恢複了!
田家人——尤其是剛才在我們手底下吃了虧了,立刻拼命叫好:“不愧是鐵頭鼋!
”
“金剛不破!
”
金絲玉尾也跟了上去,可這能生擒麒麟的金絲玉尾,“啪”的一聲,直接就斷了!
周圍田家人,轟然叫好!
眼瞅着這東西要沖我們撲過來,七星龍泉出鞘,帶着轟然龍氣,這一下,這東西瞬間就被掀翻了,飛出去老遠,重重的撞在了一面石牆上,石牆哄的一下就倒了。
可那東西,還是毫發無損!
我心裡陡然一沉。
叫好的聲音更大了。
眼看着,那個東西要再撞過來,程星河和啞巴蘭還要上去,我卻一把将他們倆給拽了回來。
他們被我一拉,還有些不甘心:“躲也沒用!
”
那些田家人倒是高興了起來:“你們看,他們害怕了!
”
“怕也來不及了,這些歪門邪道,給他們個立功德救人的機會,也算是讓他們為自己贖罪,便宜他們了!
”
躲确實是沒用。
可我一隻手也摁在了地上:“聽我号令,為我甲兵——雷祖,幫我一把!
”
一道雷猛然貫穿了天地,重重的打在了那個鐵頭鼋身上。
鐵頭鼋沉重的身體,瞬間被彈起,重重跌在了地上,四爪一掙紮,還想起來,可已經不行了,它一下趴在了地上,動不了了。
這一瞬間,田龍成嘴邊,就是一股子黑血,擡起頭看着我,又驚又怒。
我對他點頭緻意——結靈術,不是你一個人會用。
周圍先是萬籁俱寂,一個人小聲打破了沉默:“他什麼來曆,竟然能用雷?
”
“不可能——不是隻有擺渡門有雷符嗎?
他一個歪門邪道……”
“正是因為歪門邪道——也許,這都是他們拿手的障眼法!
”
說着還要靠近,可硫磺的氣息散盡,他們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都不吭聲,也不敢過來了。
那道雷下來之後,不光鐵頭鼋伏地不起,地面,也被直接打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沒有障眼法,能做出這種東西來。
“哈欠……”身後一個慵懶的聲音響了起來:“還以為什麼大事兒,這麼個喽啰,也至于把老子給喊出來,老子的面子往哪兒擱。
”
田龍成的臉色,猛然就變了。
他認識雷祖。
雷祖出現在了身後,可跟喝醉了一樣——東倒西歪的。
他眼睛半睜半閉,像是随時要睡着了。
對了,雷祖過了雷季,就要休眠了。
我連忙說道:“倒不是别的——我怕受傷連累了你,我這會兒得珍惜身體,畢竟咱們一體同命。
”
雷祖素來喜歡戴高帽,一聽我這話,頓時就高興了起來:“算你有點見……”
可後面的字還沒說完,他高大威猛的身體一偏,趴在了一邊,鼾聲大作。
他困的受不了了。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我看向了田龍成:“你們哪怕找了活人來做活人祭,可也壓不住多長時間——不過,我知道,你們這個陣法的纰漏是什麼。
”
田龍成皺起了眉頭:“你知道?
”
因為鐵頭鼋挨了那一下,他的聲音顯然也強壓着痛苦:“你怎麼會知道?
”
我對他笑:“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把帝流漿給我拿出來,我就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