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不知道多少年沒進去人了,院子裡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又是灰灰菜又是野高粱,人一進去,讓那些帶刺的葉子紮的胳膊直發癢。
我正撓胳膊呢,程星河一把抓住我,低聲說道:“媽的,咱們還真闖到了老巢來了。
”
我說你不是廢話嗎?
要不是老巢,這破地方你請我我都不來。
程星河搖搖頭,說道:“這裡有伥鬼……很多伥鬼,而且都是一些年輕男女。
”
這種歲數的,肯定是五通神手下的。
可剛才那一套五通神,道行十分有限,不可能擁有這麼多伥鬼。
而程星河往前走了幾步,就對着空氣說道:“小姐姐,我跟你問問路,這是什麼地方?
”
我一聽,連忙凝氣上眼睛——可凝氣上眼睛比上耳朵更難一些,我隻能極為勉強的看到一點冬日呵氣似的輪廓——長發披肩,确實像是個年輕姑娘。
再放眼一望,我頓時蒙圈了——這麼多?
程星河說的時候,我就有心裡準備,可自己一看才看出來,這地方的伥鬼簡直跟春天的霧霾一樣,鋪天蓋地!
我算明白他為什麼說這地方是個“老巢”了,這說明……這地方,聚集着很多的野五通!
我隻能看到這一點,凝聚在眼睛上的行氣就不夠用了,于是我就開始望氣。
這一望氣,我就明白了——雖然這個地方是個不起眼的破廠房,風水上卻極佳,兩條山脈,正如一對交頸鴛鴦,把一方湖泊抱了起來,叫鴛鴦出水地。
在這種地方居住,對有靈的東西簡直是再好不過,而且還會讓居住者桃花旺盛,受人歡迎。
以迷年輕男女為生的野五通住在這裡,簡直再合适不過了,難怪這麼多的野五通都聚集在這裡呢。
程星河跟那團空氣說完話,就擦了擦冷汗:“七星,不行啊,今天正好趕上野五通在這裡有個集會,附近的野五通全來了,咱們弄一個還可以,可這麼多,咱們也不是蘭博,直接闖黑房間可能還比上這容易點。
”
我答道:“這東西能跟那些高階天師比嗎?
你不要老母雞跟自己叫媽——自己下自己。
”
說着,我就塗好燃犀油,往裡面探了下去。
程星河沒轍,隻得跟了上來,一進去,就聽到了樓梯下面,有隐隐的吵鬧聲。
透過木闆,我頭皮一下就炸了——裡面是熙熙攘攘的俊秀男人。
野五通化形,當然是模仿真五通了,一個個長得别提都多好看了。
危不危險暫且不說……找人是太難找了。
正這個時候,冷不丁一隻手搭在了我肩膀上,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是誰?
”
我心裡一提,回頭一瞅,是五個十分俊秀的年輕男人。
又一組野五通!
程星河直在後面踢我,意思是眼瞅着被發現了,還是走吧。
其中一個野五通已經露出懷疑的神色了:“還沒見過落單的……你們到底什麼路數?
”
對了,五通神都是五個五個的出現,我們隻有倆。
還有一個臉色警惕,眼瞅着要把大部隊喊來。
我還看出來了,這幾個年輕人身後都帶着尾巴。
于是我立刻施施然的把手裡一截子尾巴拿出來擺了擺:“我們……我們今天碰上點事兒,跟哥三個散開了,正想來找找他們仨。
”
說着我就把另一個尾巴塞給了程星河——之前從吳小青家被我砍下了倆,正好一人一個。
程星河會意,也把尾巴塞好搖了搖。
那幾個五通神一看,這才放了心,笑吟吟的就把我們往裡推:“這是咱們五通神一年一度的盛事,所以才格外小心,怕混進不好的東西,兩位兄台不要見怪。
”
我連忙說好說。
程星河的嘴角直抽筋——這下算是騎虎難下了。
一路往下走,那五通神還一路寒暄:“我們哥幾個最近迷了芳草園的王家老婆,你們手底下有什麼事兒沒有?
”
我想了想,就說道:“剛克死了一個小姑娘,正在找下家呢。
”
那五通神點了點頭,其中一個五通神又露出了納悶的表情:“克死了……可你們怎麼沒帶着伥鬼?
”
程星河又緊張了起來,我則談笑自若的說道:“見笑——在我們大哥那呢!
”
那幾個五通神恍然大悟,還誇我們兄友弟恭。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底下,我随口就打聽了一下:“說起來,今天這個集會有什麼大事兒?
”
一個野五通答道:“你還沒聽說?
因為四相局嘛。
”
我的心頓時一下就提起來了——四相局?
另一個五通神也跟着點頭:“不錯,聽說四相局裡跑出來了一個窮兇極惡的東西,會鬧的天地不穩。
聽說上頭有了懸賞,誰要是找到那個東西,可以得到五個真元金丹。
”
程星河頓時直眼了:“真元金丹,立地成仙?
”
我握緊了手指,灰百倉說的真沒錯……我還成了懸賞通緝犯了?
那個仇人确實是個厲害人物,連真元金丹都拿得出來。
“所以,咱們不是就來交換消息,看看誰有那個東西的下落嘛。
萬一真能找到,那咱們不就飛黃騰達了。
哎,到了。
”
那幾個野五通遇上了熟悉的朋友就過去了。
這五通神多的讓人直犯怵,程星河低聲就說道:“那個老五到底是什麼模樣,你有點線索沒有?
”
我答道:“我照面都沒打,哪兒知道老五什麼樣。
”
程星河要炸毛:“那你就這麼闖進來,你以為你鋼鐵俠啊?
”
我低聲說道:“别着急——咱們不是把另一個五通神給放出來了嗎?
我知道怎麼找那一個。
”
那一個從袋子出來的時候,是露了原形的,我當時凝氣上目,用了最大的能耐去看它的模樣,當時雖然沒看清她原型,但看出來,它缺了尾巴,身上有傷,加上麻袋裡面我偷着放了點香灰,隻要找到身上沾着香灰,又沒有尾巴的,肯定就是那一個。
程星河一開始還挺高興,聽我說完氣的要瘋:“就這麼兩條線索,在這麼多野五通裡面怎麼找?
一句話說漏,咱們倆就也成了伥鬼了!
”
可這話還沒說完,又一隻手搭在了程星河肩膀上,一個聲音很親熱的說道:“這不是虎跳峽老四嗎?
怎麼隻有你們兩個?
”
程星河腦門上頓時就綻了青筋——有認識他尾巴的!
我一尋思,就轉過了身子。
身後的俊俏男人本來含着笑,一看我的模樣,頓時就愣了,一臉警惕:“你是誰,怎麼帶着虎跳峽……”
它這麼一出聲,其他的野五通也都把臉給扭過來了,虎視眈眈的望着我們。
“噓。
”我低聲說道:“你們沒聽說過人間的整容嗎?
我們哥幾個最近也學會了一門新技法,偶爾能換換臉。
”
野五通一般是動物幻化出來的,靠的就是美貌來迷人,一聽能變好看,他們頓時來了興趣:“還有這種技法?
”
“那能不能教給教給我,聽說我這種濃眉大眼的長相過時了,現在流行丹鳳眼了!
”
我擺了擺手:“好說,你們跟我過來,這大熱天趕過來渴的很,先喝點,再細說。
”
野五通喜歡喝酒,這裡四處都擺滿了酒。
程星河聞到這酒的味道馥郁,也想跟着蹭,被我拉住,而那那幾個野五通趕忙喝了下去,眼巴巴的等着我傳授整容技能,可沒眨幾下眼,全倒了。
程星河一拍大腿:“三步醉?
”
你倒是不傻。
正在這個時候,我一眼看見一個野五通的身上,帶着點香灰,正在張皇失措的找人!
那個老四?
我立馬抓住程星河,就跟了上去。
果然,那個老四眼前一亮,像是看見了什麼,對着一個人就過去了。
那個人正蹲在桌子底下,正在用一把刀,往手裡一個東西上咬牙切齒的劃!
沒錯……那就是得到了吳小青生魂的老五,他手裡那個東西,應該就是灌注了吳小青生魂的傀儡——而他身後,也沒了尾巴,想必我身上這條就是他的。
我跟程星河使了個眼色,對着那個桌子就過去了。
老四老五一團聚,倆人還挺高興,我趁這個機會,一把推在他肩膀上,拽過了他的手,十分粗暴的就将老五手上那個東西給搶過去了。
老五完全沒反應過來,回頭一看,認出了我們,頓時咬牙切齒:“你們是……”
程星河拉了我一把:“你怎麼不偷襲,非找這麼個人多的地方……”
老五氣的牙根癢癢,正要撲上來,我指着呆若木雞的老四,和兇神惡煞的老五,大聲就說道:“咱們這混進來不好的東西了!
”
我這一聲,在場的野五通都把眼神投了過來:“什麼東西?
”’
老五被我來了個惡人先告狀,一下愣了,轉而大聲說道:“你……你才是不好的東西!
大家夥,這,這倆是活人!
”
“哦?
”我擺了擺他自己的尾巴,說道:“可是我有尾巴,你有嗎?
我看,你們倆才是真正的活人!
”
“對,他們兩個沒有尾巴……”
“是活人!
”
“吃了他們的肉吧!
”
随着這幾聲興奮而又殘忍的叫聲,數不清的野五通對着老四和老五就撲過去了。
程星河瞪着我,眼都直了,一個大拇指就要挑上來,而我趁着這裡大亂,帶着程星河就要往外跑。
可這個時候,一隻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身子一僵,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