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我拖着的那幾個天師醒了,一看自己被我抓着,都瞪大了眼睛,掙紮了起來:“李北鬥?
”
“你對我們做什麼了?
”
醒了好,我松開他們,撒腿就朝着前頭跑。
可那幾個天師一對眼,反手就抓住了我:“黃醫生呢?
”
“是不是你把人害了?
”
“這是天師府的事情,你跟着摻和,安了什麼心?
”
要是平時,我會十分理智跟他們好好解釋——畢竟他們才剛醒轉,不知者不怪。
可我現在滿心全是焦躁,一甩手,那幾個天師全撞到了土壁上,幹脆利落,轟的就是一聲響。
下一秒,我奔着那頭就過去了。
常五爺一個孤魂野鬼,最怕的就是天師府的,一看這幾個天師倒地,自己也跟着痛快:“爺,您利索!
就在前面,趕緊!
”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爬出了那個洞口,在月明星稀下,看見程星河和黃二白背靠背站着,手頭死死牽着靈魁和清淨菩薩,可四周圍,出現了很多灰蒙蒙的影子。
迷神?
對了——迷神的危害極大,一方面,是它們已經迷失心智,不分善惡,一方面,是它們還會吞噬其他有力量的東西,來維持自己。
比如,能力低下的小野神和靈物之類。
現如今,清淨菩薩和靈魁都屬于能力又大,又沒法反抗的時候,那附近的迷神,就跟遇上磁鐵的鐵屑一樣,都被吸引過來了!
隻是——我以前不是這個層次,并不知道,這地方,有這麼多的迷神?
對了,現如今,人的信仰跟以前差的太遠了——以前刷個鍋,都能供奉個刷鍋童子之類的。
黃二白咬了咬牙:“這下壞了……咱們泥菩薩過江,不如松手吧!
丢下一個,咱們就能跑了。
”
他們還沒看到我。
程星河的鳳凰毛拴在了清淨菩薩身上,往胳膊上一縛,重新拿出了破舊的狗血紅繩,聲音卻是斬釘截鐵:“要走你走——說好了,我幫七星看着這倆東西。
”
黃二白一聽直跺腳:“你怎麼這麼一根筋?
”
話音未落,狗血紅繩已經出手:“我答應七星的事兒,就一定會做到。
”
狗血紅繩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把前面幾個迷神直接掀翻,可狗血紅繩比鳳凰毛簡直差遠了,後頭的迷神跟大片裡的喪屍一樣,前仆後繼就圍攏了上來,對着程星河就撲。
這狗平時膽小怕死,可每次我不在,他嘴上罵罵咧咧,可還是沖在前面。
就在那些迷神要把他們包圍起來的時候,七星龍泉鋒芒一炸,就将一圈迷神全部掀翻。
程星河一擡頭,長出一口氣:“你不孝子,再他媽的不回來,就隻能給你爹奔喪了!
”
那些迷神還想過來,那個力量在身上洶湧澎湃,恨不得全使出來。
可是,黃二白似乎看出來我身上的端倪,立馬說道:“控制住,千萬别用——你沒其他法子嗎?
我當然想有了。
那個力量撞的渾身難受,而我這一失神,那些迷神重新聚攏了起來。
沒别的法子了。
那個力量猛然從七星龍泉上撞出來,酣暢淋漓,把面前一切,蕩滌殆盡!
與此同時,豢龍匣一顫——那些破碎的氣息,源源不斷的湧入到了豢龍匣之中。
豢龍匣一瞬間,又重了許多!
潇湘補上了。
太好了。
黃二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氣:“你們——你們天天過的,都是這種日子?
”
程星河也蹲下了:“這還算是好的了,更難受的比這個多的是。
”
靈魁感覺到了我來,立刻回頭看向了我身後,絕美的眼睛裡,全是失望。
我盯着她:“那兩位沒來,怪可惜的?
”
靈魁渾身一顫,被我說穿了心事兒,立刻轉頭不吭聲了。
程星河看着我:“不是,什麼意思,那兩個……”
我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程星河一拍大腿:“七星,你出息了,連屠神使者都……”
可黃二白盯着我,吸了口涼氣:“那你要倒黴了——你敢對屠神使者動手,那他們不可能跟你善罷甘休!
”
我不這麼做,他們也一樣不會放過我,都一樣。
剛喘了這口氣,我看向了清淨菩薩。
清淨菩薩嘴裡,還念叨着那個吃齋念佛的清淨咒。
黃二白歎氣:“你從屠神使者手裡搶人……”
搶都搶了,不然怎麼樣?
程星河也出了口氣:“那,現在你怎麼打算?
”
我答道:“她成了迷神,也是因為執念,把執念解決了就行了。
”
說起來,神靈成為迷神,跟人成為鬼差不多,都是心願未了。
我看向了這個黑心市場。
現如今,裡面萬籁俱寂,我看向了尾随而來的常五爺:“這個地方,現在沒人?
”
常五爺點了點頭:“賣完一天的肉,到了晚上七八點鐘就走幹淨了,早上四五點,才運活牲口來,爺有什麼吩咐?
”
就是說,這地方已經暫時沒有任何活物了——不錯,觸目所及,黑森森的一片,沒有半分生人氣。
我擡頭看向了那個青獅插喉,接着,轉身就對程星河說道:“點一把火,把這裡燒了。
”
程星河一愣:“啥?
”
常五爺反應的倒是挺快,立馬指着一個地方:“那裡是存大油的,點那!
”
這地方長期屠殺動物,遍地都是油脂,按着常五爺說的地方,放了一把火,果然,哄的一下,壓在了清淨庵的這一小塊地,立刻焚燒了一片。
是竄鼻子的焦糊味道。
這個時候,那幾個天師也出來了,見了我,還要喊打喊殺,以為我綁架了黃二白,被黃二白一人一個巴掌打的不吭聲了:“要不是他,咱們幾個,都得成了兵馬俑!
”
我笑了笑:“來的正好。
”
那幾個天師對看了一眼,沒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跟我來——把法器帶好了。
”
接着,我到了四面八方,定了位置,開始挖溝。
那幾個天師全愣了,以為我魔怔了。
“還愣着幹什麼?
一起幹!
”
挖溝,是要斷了青獅子的四蹄。
也就是把這個青獅子局,改成了定海神針局——那個大煙囪就不再是插獅子脖子的一柄利劍,而是保平安的定海神針,這一片地方,不會再有禍患,而是都安全了。
程星河明白過來了:“你真是吃撐了,不嫌費勁。
”
可說是這麼說,他也跟着我一起幹了起來。
人多力量大,這一番埋頭苦幹,一夜過去,天微微亮的時候,這個局就做完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渾身腰酸背痛,躺在地上就看黛青色的天空。
靈魁看着我,滿眼的不可思議。
“你看啥?
”
靈魁皺起了眉頭:“你不應該是這種仁慈的人……”
“應該?
這是誰定的規矩?
”
靈魁不說話了,眼神更複雜了,也像是在想什麼事兒。
而黃二白在後頭叫了起來:“你看你看!
”
我回過頭,就看見了清淨菩薩。
清淨菩薩的表情跟剛才不一樣了——那個兇狠暴戾的表情,逐漸和緩了下來,竟然慈眉善目,終于有了幾分壁畫上的影子。
她對我伸出了手。
我也把手伸了過去。
這是一個很奇異的感覺——雖然無聲無形,可像是一股子清泉灌溉到了心裡,那股子焦躁的感覺,瞬間就被壓下去了。
這是——至純至淨的仙靈氣?
按理說,迷神不會有這種仙靈氣。
她是在謝我,幫她完成了心願——讓這一方水土,重新平安的心願。
太陽升起,周圍的一切都明亮了起來,可清淨菩薩那個身影,在我面前逐漸消失。
她不再是迷神,可因為失去了信仰,她選擇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