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先生的笑容一凝。
她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你的星軌沒變,我的答案,也還是跟以前一樣。
”
不意外,可心裡還是猛然一沉。
我和潇湘,隻能交彙,不會永恒?
除了老頭兒之外,她是這輩子,第一個為我舍生忘死的人。
從小到大,對我好的人不多,每一次溫暖都能灼心,那麼濃墨重彩的好,我會銘記一輩子。
而且,我跟她,不止認識了一世,哪怕我知道,我們曾經反目成仇,可至少到了現在為止,她在我心裡最重。
阿滿,白藿香,杜蘅芷,江采萍,身邊是出現了很多對我好的人,可我跟潇湘,有約在先,我這個人,向來說話算數。
她說過,要我娶她,我答應了。
白藿香盯着我,似乎看出了什麼,可她什麼也沒說,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去看杜蘅芷:“她的傷,是在真龍穴裡受的,一般東西不好治,這一次,連她帶江采萍,咱們一起帶到了白九藤那去。
”
一個冰涼的東西倏然貼在了我臉上,把我激了一哆嗦。
程狗拿着一罐啤酒。
“你還帶啤酒來了?
”我大吃一驚:“你以為這是方特樂園?
”
程狗得意洋洋:“有備無患,你看,用上了吧?
知子莫若父。
這裡沒你什麼事兒了,上一邊跟我坐一會兒。
”
“可是……”這地方,怕還有其他用得着我的地方。
“叫你來你就來,”程狗拽過了我的胳膊:“你做的已經夠多了,誰也不是全能神。
”
左右看看,龍棺雖然已經徹底崩塌,不過後面有一處台子,特别幹淨,他不由分說,帶着我就過去了:“少你一個小雞子,還打不了槽子糕了?
”
也是。
坐在這裡,居高臨下,剛好能看到所有人在忙碌。
這是,景朝國君的視角。
白藿香看完了杜蘅芷,開始來來回回給人上藥換藥,龍虎山的伸手人在檢查,像是想看看這地方是不是還有什麼安全隐患。
十二天階正在商量着什麼,何有深眉飛色舞的指點着這裡的方位,老黃興緻勃勃的點頭,池老怪物更是手舞足蹈,興奮的搓手,姿勢很像是個大蒼蠅,玄老爺子一個勁兒的咳嗽,但咳嗽也不忘了對着何有深指點另一個地方,意思是此路不通,另辟蹊徑。
摸龍奶奶則摸着自己的小孫子,可耳朵一直支棱着,誰說錯了,就罵誰幾句。
師父則領着厭勝門的人,指點着這裡的機關,滿臉自豪,讓他們好好學着點,老祖宗們留下的機巧。
天師府則也在觀察這地方的布陣,表面上對厭勝是鄙夷,可誰面對這種機關布局設計,眼裡都藏不住驚豔。
其他先生也四下裡觀看,滿臉好奇,也有些沾沾自喜。
這地方,不是誰都能來的了的。
幾百年前的奢靡,二十多年前的恐怖,今天的荒蕪,時間能改變一切。
“看見了吧,你是欠了一屁股爛賬,可焦慮沒用,少了你,太陽還是東升西落,誰也少吃不了一碗幹飯,”他把啤酒丢給我:“人生就是這樣,今天幹不完,還有明天,你還有很多明天,急個屁。
”
是倒是。
泡沫和清新微苦的啤酒灌進來,冷的刺骨,不過,特别痛快。
“你最近不喝果汁了?
”
我記得程星河最喜歡吃甜,左邊後槽牙還有個蟲子洞。
“以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程星河晃了晃自己的啤酒,澄澈的眼睛一眯:“以前吃了許多苦,覺得活不過二十五,有甜頭,就一定要狂補,唯恐以後沒機會,不過現在好了,我能活的長一點,就得預防三高,少吃糖好。
”
“那你不該喝涼啤酒,該喝菊花枸杞。
”
“就你屁事多。
”
“沒你多。
”
“你最多。
”
“你比我多。
”
“蛇形刁手教你做人!
”
“看我亢龍有悔!
”
我們倆都樂了。
說點沒意義的車轱辘話,打打鬧鬧,其實也挺好的。
他說得對,人生這麼長,不必每分每秒,都非得有意義。
他看我精神放松下來了,挽住了我胳膊:“七星,這一切都是你的,你高興不?
”
“就那樣。
”
除非,能拿這些,換回失去的東西。
“放屁,”程星河諄諄教導:“你應該抓住轉型期,實現産業升級,我這麼跟你說吧,第一步,鎖定四相擡真龍這個IP,先開展行内推廣,辦個風水學校,愛學見效快的搞厭勝,愛學攢功德的弄望氣,流量搞起來,接着開展旅遊業,發展周邊經濟,風水風情的民宿,四相真龍的手辦,好好推廣一下,比如說,找個寫手給你寫個,翻拍影視,找個當紅鮮肉——實在沒合适的,我也可以上,到時候火起來,流芳百世。
”
流你大爺。
“到時咱們就會很有錢,現在内卷這麼嚴重,可不要讓下一代跟咱們似得,沒條件氪金,隻能氪命。
看看人家江真龍,多會投胎……”
不過一說到了江辰,他似乎自覺失言,擡起眼睛看了我一下:“你投的也挺有技術含量的,媽媽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嘛。
”
你他娘不如不說。
我就踹他的腿,他反踹失敗,我挺高興。
“啊,對了,我發現,還有一件事兒,你老是不明白。
”程狗打了一個酒嗝:“你記着,愛護别人固然重要,但愛護自己,也同樣重要。
”
愛護,自己?
心裡一動。
我忽然發現,一直以來,背負的實在太多了。
我總希望,我能再強大一點,做的再多一點,這樣身邊的人,也許就能因為我而更幸福一點。
現在想想,這是不是,也算一種貪念?
人的能力,到底是有限的。
“下一步,咱們除了找到黑手,你也要記着,對自己好,才能對其他人好,單方面的消耗,很容易中道崩殂。
”
下一步……
“說起來,下一步怎麼走?
”
我回過頭,看向了那一大堆的碧落黃泉木。
心裡一動,忽然伸手就對着裡面扒拉了起來。
程星河一愣:“你幹啥?
想把江辰放出來?
”
江辰出不來了,這地方又沒有誰是鳳凰命。
“小綠?
”
之前小綠咬住了江辰的手,被江辰甩開之後,就不知所蹤了,我一直還挺擔心的,也不知道它怎麼樣了。
金毛搖頭晃腦的也跟着過來了,用腦袋去拱那些木頭片子。
望着金毛,我還想起來了。
金毛是被一個眼角有痣的人,養在了美人骨那塊地裡的。
培養它的,也是江仲離!
金毛似乎不知道幾百年前的一切,拱的十分開心。
很快,金毛像是發現了什麼,嗷嗚了一聲,往裡一鑽,就叼出來了一個東西。
小綠!
我一陣自責,怎麼把小綠給忘了。
好在小綠是真皮實,看上去沒什麼大礙,把身上的木屑甩下去,呲溜呲溜的就啪到了我肩膀上。
程星河這叫一個後怕:“七星你這個敗家玩意兒,咱們這點家當,可都在小綠肚子裡了,弄丢了你也不能弄丢了小綠啊!
哎,小綠,我的好大兒……”
你大爺。
這個時候,小綠忽然開始幹嘔。
卧槽,它是不是在吃了什麼怪東西?
奇怪,小綠的肚子,能容納這麼多東西,什麼玩意兒能讓它都存不住?
程星河别提多擔心了:“好大兒,你這是吃了什麼玩意兒了,快讓我……”
“呱”。
小綠吐出來了一個東西。
圓圓的,像是個鈴铛。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程星河撿起來,搖了搖,臉色大變。
“這是個——啞巴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