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
“内裡的守衛很強大。
”考神回答:“不過,在龍母山裡面,我們沒見過真身,隻見過……”
考神咽了一下口水:“太血腥了,不說了。
哎……”
說到了這裡,考神看向了我身後:“平安神,你身後那個狗……”
程星河用肩膀子撞了我一下,使了個眼色讓我往後看。
金毛?
我回頭一看,也皺起了眉頭。
隻見金毛盯着前面一個方向,張大了嘴。
大串大串的口水順着它的嘴角滴落了下來,那個眼神不對——平時看我,最多是饞,那也面無表情,像是嗔怪我小氣,從來不肯把腦子拿出來給它吃。
可現如今,金毛的眼神極亮,閃着一種近乎妖異的光。
像是貪婪,興奮,迫不及待——它的爪子,在地上不知不覺,已經刨出了一個坑,像是按捺不住了。
啞巴蘭一瞪眼:“壞了,金毛是不是得了狂犬病了?
”
程星河一把推開了他的腦袋:“你懂個屁,我看金毛是饞了,這急樣,随我。
”
這急眼又不是什麼很光榮的事兒。
我立馬拍了拍金毛的頭:“那地方說不定真有什麼能給你吃的東西,你别着急,我帶你去。
”
金毛現在渾身的毛,已經有八成變成了金色,個頭也已經比牛犢子大了。
金毛卻似乎聽不下去,一個勁兒用腦袋拱我,意思是光說不練假把式,你要帶我去,現在就走。
醜時這不是還沒到呢嘛?
再說了……我回頭看向了大潘,遇上了素昧平生的梨花山老母都得搭救,更别說跟我們有交情的大潘了。
大潘一見到了我的視線,掙紮的更猛了,生怕我把他給忘下。
我一尋思。
奔着大潘就過去了:“說起來,大家都欠缺信奉——這不是有個現成人嗎?
讓他拿出信奉,上點香火如何?
”
這算是個兩全其美之策,一個出力一個變強。
可沒想到,那些野神互相看了一眼,搖搖頭。
而大潘露出了十分不屑的表情,快把眼睛翻到了天邊去了。
“你不知道,這家夥為了金剛禅,跟了咱們挺長時間了,冥頑不靈,跟茅坑石頭一個樣,還指望他來信奉?
”考神說道:“他誰也不認,就人金剛禅。
”
大潘昂起頭,很以為然。
這種不識時務,不愧是他。
“是嗎?
”我試探着說:“不過,現如今大家神氣衰弱,我試試,死馬當活馬醫?
”
“他?
”考神皺起眉頭:“不是沒勸過,連護佑說客的張方師那三寸不爛之舌都不管用。
”
後頭一個秃老頭子露出了不忿的表情,意思是大潘不識擡舉——這個秃老頭子左右嘴角各兩朵青色蓮花,正是“舌根生蓮”的典故,殊為可異。
我說反正沒用也沒損失,有用那不就白撿一樣?
他們看我,一副“石頭上種蔥——白費勁”的表情,不過也沒太攔着。
大眼睛野神更鄙視了:“商人重利,果不其然,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便宜都惦記着。
”
你是不惦記雞毛蒜皮小便宜,你混成這樣。
不過我也沒空搭理他,蹲在了大潘前面,一股子神氣把他的嘴打開了——他的神氣被“舌燦蓮花”的秃老頭子封住,這一打開,跟開可樂罐一樣,撲的一聲。
口罩一動,大潘的嘴在裡頭活動了起來,顯然是酸了挺長時間了,連忙說道:“我要金剛禅。
”
程星河上去推了他腦袋一把:“金剛禅金剛禅,金剛禅是你失散多少年的親爹?
”
說着聲音一壓:“值多少錢?
”
我把他腦袋也推了一把。
堂堂南派當家,也他娘的不知道注意點形象。
大潘盯着我,這才說道:“那是——聖僧軀殼,絕世珍寶,能延年益壽,還能讓人的容貌青春煥發,如同新生。
”
啊,我還想起來了,修行金剛法的聖僧坐化之後的身軀,确實是異寶,原來具體寫法是“金剛蟬”,取金蟬脫殼的意思,我剛才還以為是本佛經呢。
程星河嗤的一聲:“哦,感情是美容養顔的呀?
不是,你也不照照鏡子,就你這個長相,你回到了嬰兒時期也跟元謀人一樣,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
說着吸了口果凍。
趕屍人必須奇醜,才能鎮住行屍,大潘口罩墨鏡遮臉,就是怕吓着活人。
他腦袋一歪,冷冷的說道:“我又不是為了自己。
”
我心裡明鏡兒似得,把程星河拽回來:“為了阿醜。
”
大潘不吭聲了。
程星河這一下差點沒把果凍給嗆出來:“好麼,阿醜?
你們倆要是能在一起,強強聯手,将來要是生個孩子,啧,别說咱們這行屍了,木乃伊吸血鬼估計都得讓他給鎮住。
”
大潘聲音帶了點怒意:“阿醜不是先天就醜——她以前,比白藿香還好看!
”
“我看你就是傻。
”程星河戳了大潘腦袋一下:“阿醜要是好看了,她還能看上你嗎?
”
大潘昂起脖子,倔強的說道:“我不管她看得上看不上,我,我就要她高興!
”
我心裡微微一震。
程星河撇嘴,啞巴蘭歎氣:“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說着滿眼憧憬:“哎,你們說會不會以後也有姑娘為我這麼做?
”
程星河把啞巴蘭腦袋推開:“沒準有男的願意為你變性。
”
原來,大潘離開西川去做買賣,一路都打聽能美容的東西,好不容易打聽出了個金鋼蟬,誰知道被供奉金鋼蟬的九裡院殡儀館野神九裡院童子拿了來上這裡換神氣,他就一路追了過來。
這貨也夠癡情的。
而一個穿着紅肚兜的小孩兒,死死抱着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還沖着大潘吐舌頭呢:“就不給你,抓不着,幹直毛!
”
大潘掙紮着還想搶,可身上有大眼睛野神下的封,動不了。
别說,吃香火的就是吃香火的,在外頭,大潘也算是号人物,在吃香火的手裡,就是個螞蚱。
不過也不能跟人家明搶,我就讓大潘服個軟,先給野神敬奉一下,換個自由,剩下的,到了蜜陀島,我給他想法子。
大潘眼睛一亮,頓時就精神起來了:“你肯幫我?
”
“廢話。
”我說道:“不過你得老實點,路上你憋出什麼幺蛾子,我就不管你了。
”
大潘哪兒都好,就是很倔,認死理,誰勸也不聽——他額角兩側隆起如角,分明是牯牛命。
“成成成,”大潘連忙說道:“我聽你的——你什麼都做得到!
”
“那你拜拜這些神——有一些,就差一點活人敬奉,一個信徒都行。
”
“那我不樂意。
”大潘蠻然說道:“除了我們趕屍匠祖師爺,我誰也不拜。
”
“那金剛蟬你别想了。
”
他猶豫了一下:“我拜。
”
松開了他,他挨個給野神敬奉,那些野神多了個活人信徒,都精神了不少,同時看向了我,驚喜異常:“别說,這商店街平安神還真厲害!
”
大眼睛翻了個白眼,看着我更仔細了,眼神怪别扭的,像是想從我身上看出點什麼來。
“剛才還說什麼除了祖師爺不拜,”程星河撇了撇嘴:“有異性沒人性。
”
食色性也,人的本能,沒點盼頭,怎麼活下去。
離着醜時還有一段時間,我想作保,把大潘給“假釋”出來,不過那些野神都不大樂意,想留着大潘燒香,大潘眼睛觊觎着金剛蟬,也讓我先不用管他,醜時再過來彙合。
我一尋思,大潘對他們有利,就不會有危險,再說了,這些野神已經到了神氣低微的時候,最多把大潘困住,絕不會下殺手,免得影響神氣,既然大潘堅持,也隻好找了個借口,跟他們告辭。
轉身要回到鬼船上,可這麼一轉身,頓時就愣住了。
金毛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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