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硫磺的味道在眼前彌漫開,我翻身躲過去,穩穩落在了地上,擡起頭,那個龐然大物,額角以下,全身泛出了一層光——是隐隐的光,從鱗甲的縫隙之中,内而外透出來的。
那一層光一瞬間,就由弱轉強,猛地爆發了開來。
所有人全看愣了,就跟見到了面前一道活火山噴發了一樣,不由自主,齊刷刷的往後退了一步。
一道龍吟聲,狂暴的響徹天地。
那個巨大的身影熊熊燃燒了起來,一番掙紮之後,痛苦的趴在了地上,來回打滾。
要是外面着火,打個滾就滅了,但這沒用——這是從裡面起的天雷火。
它打滾,也是因為,難以忍受的痛苦。
一開始這東西舒展開,我就聞到了燒焦的味道——距離上一次豢龍氏跟上頭借來了天雷,大概已經好幾百年了,可那個味道依然沒散去,可見天雷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它應該是處心積慮,想擺脫這種痛苦,可沒想到,事與願違——非但沒能擺脫,反而又受了一次折磨。
周圍地動山搖,數不清的樹被它滾的攔腰截斷,一大片青草地,跟它一接觸,瞬間被履為平地,萬物焦枯。
我想起了第一次在額圖集沙漠,見到了大黑痦子引天雷,當時驚為天人,怎麼也沒想到,我竟然也有一天,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周圍萬籁俱寂,都盯着這個越來越亮,岩漿一樣的龐然巨物。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個玄鱗虬忍不住天雷的焚燒,巨大的身體慢慢收縮了起來。
我記得,傳說它上次經受天雷,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了那一團。
也許上次帶來的傷害太大,這次沒多長時間,就開始收縮了,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它就重新變成那個盤根錯節,永遠舒展不開的“輪胎精”了。
而那燃燒着的龐然大物,猛地垂下頭,死死的盯着我。
現如今,那一對巨大的眼睛,也像是從内而外冒着火。
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我不該與你為敵……”
我往前走了一步:“你後悔了?
”
可那個龐然大物咬牙切齒的搖搖頭:“我從來不後悔——我就是想站的更高!
”
站的更高?
什麼意思?
這就是它侵占豢龍氏的原因?
我剛想問它這話什麼意思,可那雙眼睛盯着我,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那東西不在你這裡——被誰搶走了?
”
這就帶着點幸災樂禍了。
我看得出來,它盯着的,是我的額頭。
這個傷疤?
“你什麼意思?
”
被我一問,玄鱗虬反而有些意外:“你……”
但馬上,它忽然大笑了起來:“原來你已經不記得了,哈哈哈哈……”
你他娘說啥呢?
我往前邁了一步就想再問它一句,可這個時候,隻聽“乓”的一聲,它身上就是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這一下,它算是痛苦翻倍,身體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音,繼續往裡收縮了起來。
看來,那些玄鱗哪怕天雷都不容易擊破,所以内裡受罪,外殼還是完好的,所以才會縮成一團。
這會有多痛苦?
就跟被逼着生吞岩漿一樣,十八層地獄都沒有這種刑罰。
我還想逼近一步,再問一句——我有種感覺,它說的,跟井童子說的,應該是同一回事兒。
可還沒等我靠近,一道火星子對着我就飛了過來,是被它壓在了身下,被燒紅了的石子!
我一愣,一隻手就直接把我給提溜了回來:“不是,哪兒危險你往哪兒走,喝假酒了你?
”
程星河。
我立馬說道:“你聽見它剛才說什麼了沒有?
我想……”
程星河一愣:“這東西說話了?
”
我被他問的也是一愣:“你沒聽見?
”
程狗有二郎眼,捎帶腳,能跟非人之物溝通,之前鎖龍井裡那個螭龍說的話,就是他幫着翻譯的,剛才玄鱗虬說了半天,他沒聽見?
我立馬看向了身後的董乘雷和其他烏壓壓一片的豢龍氏:“你們也沒聽見?
”
那些人互看了一眼,都搖頭。
董乘雷補上一句:“我們都沒聽見。
”
他們是專門豢龍的,也聽不見?
那些話——怕是玄鱗虬跟我自己說的。
但是與此同時,我注意到了,他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像是心照不宣,更确定了什麼事兒一樣。
程星河好奇:“你聽見什麼了?
”
我搖搖頭,其實我沒聽懂。
哔哔啵啵的聲音更大了,玄鱗虬縮的越來越小。
而董乘雷吸了口氣,也看出了大局已定,對着我就拜了下來:“今天的事情,多謝李先生!
”
董乘雷顯然是伯祖之下的唯一主心骨,他這麼一動,其他豢龍氏也全都反應了過來,對着我就拜謝。
我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也有求于你們……”
說到了有求于他們,我記得很清楚,董寒月說,能救潇湘的,隻有伯祖一個人。
可是,伯祖被這個玄鱗虬附身,現如今怎麼樣了?
和我一眼,董乘雷他們也想起來了,眼看着玄鱗虬這邊的事情落聽,趕緊叫了一些靠譜的在這裡繼續守着玄鱗虬,自己轉身就要帶另一部分人回到伯祖那去。
我自然也擔心伯祖的情況,跟着也要走,可一擡腳,忽然想起來銀環了。
銀環趴在了安全的地方,渾身的鱗片越來越多了。
那個靈根被劃開,它們受到的影響很大。
再往四下裡一看,周圍的如意蚺,慘不忍睹。
我耳邊不由響起了她那句話:“我們在雷山南,沒吃過一個人。
”
也是受害者啊!
我一尋思,就把她背在了身上——回去讓白藿香給她瞧瞧。
一把她給背起來,她一雙長腿,就十分自然的繞在了我的腰上。
那個甜膩的呼吸,也還是吐氣如蘭:“我就知道,你回來,就不會丢下我,去跟上頭借雷,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
銀環也知道當年的事情?
我立馬要細聽,可她頭一垂,再看過去,盤在我身上的,是一個巨大又美麗的銀鱗大蚺。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讓她死了。
我背着她,就跟着董乘雷,回到了聽雷樓裡。
回去的路上,董乘風也被人給架住了。
這貨報仇心切,才會被附身在伯祖身上的玄鱗虬給利用了,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周圍擡起他的豢龍氏一摸他身上的傷勢,直搖頭。
說是這輩子,他很難再站起來了。
我擡頭就看向了腳下的聽雷樓,可這一看,一下就皺起了眉頭。
聽雷樓不大對勁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