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爺的。
我心裡着急,恨不得現在就竄出去,可身上的能耐還沒恢複,出去也是找死——這些水族倒是可以幫我,可這也僅限于在水裡,從千歲湖裡竄出去,怕也是要被豢龍氏的捕龍法給抓住。
于是我隻好往上竄了竄,想看看他到底要怎麼樣。
那些水族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也都跟了上來。
果然,不長時間,井馭龍就把一個人給帶來了——可看清楚了他帶的是誰,我不由一愣。
他帶的并不是白藿香。
而是赤玲!
隻見赤玲到了水邊,眯着眼睛,拼命擡手遮光。
我心裡一疼——還好今天是個多雲的天氣,要是晴天,她哪兒受得了?
而她一邊被推着往這裡走,一邊不停的問:“我爹呢?
我爹到底在哪裡?
我爹說了,給我買麥芽糖……”
說着,她還滿懷希望的眯着眼睛對推她的豢龍氏說道:“是粉色的,你見過粉色的莫?
”
那個笑容——心滿意足。
推着她的豢龍氏是個年輕小夥子,看着赤玲那個孩童似得樣子,禁不住也流露出了很同情的眼神,但他心一硬,還是把赤玲給推過來了:“井先生。
”
井馭龍瞥了赤玲一眼,微微一笑:“你跟李北鬥,關系很好?
”
可赤玲也不知道誰是李北鬥,聽井馭龍這麼一問,隻是懵懵懂懂的繼續眯着眼睛找:“爹,我爹呢!
你不是說,我爹就在這裡莫?
”
井馭龍眯起眼睛,露出了一個詭谲的笑容,下巴往水邊一點:“喏,你爹就在裡面呢!
你去找他吧!
”
我禁不住就把拳頭給攥緊了。
赤玲不會水。
把她逼下來,她一定會淹死的!
五步蛇都沒你毒!
赤玲當然不知道這裡面的事兒,興沖沖的就要往水裡邁:“爹——你為麼子下水咯?
下了水,糖要化咯!
”
這樣不行——橫不能看着她跳下來。
我立馬就要鑽上去,可我還沒動勁兒,就再一次被人臉魚給牽住了。
你拉我幹什麼?
沒成想,就在他拖我這一瞬間,又一道網子倏然下了水,幾乎就擦在了我頭皮上!
又是束龍網!
算盤打的很精啊!
一旦我不管赤玲,赤玲就會被淹死,一旦我去救赤玲,我就得被網子給兜住!
井馭龍的臉隔着水面,飄飄忽忽一陣畸形,跟他那個長歪了的心一樣。
我算是明白了——他看出來赤玲跟一般人不太一樣,生怕白藿香她們不肯就範,才故意把赤玲給哄騙來的!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赤玲死——哪怕被抓住看了,還有逃出來的希望,要是赤玲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麼想着,我想掙脫開人面魚,就要上去,可沒想到,人面魚死死咬着我,沒有表情的眼睛也死死盯着我,就是不松!
我當時就急了,赤玲的腳,已經到了水面上了!
可赤玲的腳就要落在水上的時候,忽然岸上一陣輕不可聞的聲音響了起來:“赤玲,你聽他騙你呢,你爹沒在水裡!
”
是——程星河?
我一下就高興了起來。
禍害遺千年,真是沒錯,聽他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人肯定是沒事兒!
井馭龍一聽這個,瞬間就急了:“你給我閉嘴!
”
而赤玲的腳停住,歪頭就說道:“我爹為麼子不在水裡莫?
”
程星河喊道:“你說為麼子?
水裡有糖嗎?
你爹說話算數——會上水裡給你拿糖?
”
“對呀!
”赤玲恍然大悟:“我爹說話算數!
他說給赤玲買糖,就一定買!
臭瘸子,你騙我,你騙我!
”
說着,回過了頭,氣呼呼就去瞪井馭龍。
我心裡一震——是啊,我想來說話算數,答應給赤玲買粉色的麥芽糖,出去,一定要買。
當着矬子不說矮話,井馭龍一聽“瘸”字,當時臉都快氣歪了,對着豢龍氏就是一擺手:“不知好歹的東西——把她給我扔下去!
”
一股子火猛地沖上了頭頂——你還是人不是!
幾個豢龍氏像是聽不下去了:“這個小姑娘腦子怕是有點問題,這樣,未免太不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
”井馭龍一笑:“你們的血脈重要,還是光明磊落重要?
”
我心裡清楚——他一開始的目的,一來滿足自己屠龍的心願,二來是跟江辰換進真龍穴的門票,可現在不一樣,已經升級成了私怨了。
那些豢龍氏也是因為同樣的目的,不得不聽井馭龍的,果然,猶豫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井馭龍催着他們推我,他們卻一動都不動。
井馭龍說了半天成大事不拘小節,也沒管用。
我心裡一寬——也許,他們能良心發現……
可我這個想法才剛一萌生出來,井馭龍就怒道:“婦人之仁,能成什麼大事兒?
”
說着,輪椅掙紮過去,一隻手就直接把赤玲給推下去!
赤玲雖然現在腦子不大好使,但她畢竟是個養鬼出身的,出于本能,一擡手,好幾個屍油小鬼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對着井馭龍就撲了過去。
井馭龍也吃了一驚,可他到底還有“哪吒”的綽号,手往前一劃,那些屍油小鬼跟煙花一樣直接爆開,腥油炸的周圍的人滿頭滿臉。
赤玲一看,咬着牙:“你欺負我,我叫我爹揍你!
”
“你還想叫你爹揍我?
”井馭龍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下奈何橋去叫他吧!
說着,揚起了聲音:“李北鬥,你要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寶貝閨女被淹死,現在就出來!
”
你媽的,欺人太甚,我攥緊了拳頭就要沖上去,可那個人面魚跟剛才一樣,死死咬着就是不松開。
這把我給氣的,擡起手對着他的腦袋就鑿了下去。
覺出來了,現在行氣稍微恢複了一兩成了,那葫蘆藥還挺管用!
可這東西死扛着,還是不撒嘴。
我着急了——你要咬,下次也行,我不能不管赤玲!
結果,就在這麼一掙紮的時候,頭頂上就是“撲通”一聲。
我心裡一震,擡起頭來,就愣住了。
隻見赤玲的身體,已經掉到了水裡,把一片水,砸出一大片的水花。
赤玲拼命掙紮,纖細的手腳劃動了起來,把平靜如鏡的水面全攪亂了。
心裡死死一疼,她現在,得有多難受?
她身體很輕,其實是可以掙紮上去的,可沒想到,井馭龍從輪椅上爬下來,一隻手,死死的把赤玲的腦袋,重新摁進了水裡!
我的心跳,頓時就跟停了一拍一樣。
就連周圍的豢龍氏,也有的受不了了,往前邁了一步,可又被其他人給拉了回去,剩下的,也不忍直視的把臉給轉過去了。
你們還是人嗎?
我一直認定了,人要冷靜,才會把事兒給做好,可是現在,一腔怒火,幾乎把全部的血液煮沸!
哪怕死了,我也不能這麼讓你欺負我的人!
我另一隻腳,使出來了吃奶的勁兒,就要把人臉魚給蹬開,可人臉魚死死咬住,就是不松!
你大爺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李北鬥,你真的是她爹嗎?
”井馭龍的聲音愉悅的響了起來:“你為了自己苟且偷生,把女兒豁出去啦?
你不是還說好了嗎?
”
他拉長了自己的聲音:“你還要給她買糖呢!
”
遠遠的,程星河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他也給赤玲着急,聲音雖然輕,但是,撕心裂肺:“井馭龍,王八蛋,等七星回來,把他媽的你鼻子給揍歪了,跟上次一樣!
”
井馭龍一聽到了“上次”,眉頭一皺,兇狠回頭:“讓他把嘴給閉上!
”
腳步聲雜亂的一響,程星河一聲短促的呼叫之後,就沒動靜了。
我等不了了。
那一瞬間,我幾乎想帶着那個人臉魚撲上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赤玲忽然不動了。
我後心一下就涼了——她難道……
可還沒等我害怕,我見到,那張跟我隔着一重水的俏臉,忽然露出了一抹奇異的笑容。
笑?
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笑出來?
回光返照?
一股子要失去她的恐懼席卷而來,與此同時,井馭龍覺出赤玲不再掙紮,顯然也有些納悶。
他雖然折磨赤玲,要把我給逼出來,可他也不希望赤玲就這麼死了。
于是他松開了手,就想看看赤玲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出來,身後動靜不對。
水波在劇烈的震動。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深不見底的水下,以極快的速度沖上來。
這又是什麼鬼?
其餘的水族,也紛紛回過頭,看向了身下。
我低下頭,看見了無數白色的東西。
那些東西個頭龐大,成群結隊,看上去十分壯麗——好像一群翺翔天際的飛龍!
可是,這地方有什麼飛龍,白的鳝魚?
那東西速度飛快,很快逼近到了我們眼前,這一下我看清楚了那是什麼東西,瞬間就愣住了。
那是數不清的,龐大骸骨。
龍族的骸骨!
我明白什麼情況了。
我他媽的怎麼忘了,赤玲會控屍啊!
我頓時就興奮了起來——井馭龍,你純屬多行不義必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