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微微一笑。
跟他說的一樣,斬須刀不在手裡,金龍氣被封住,我确實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可我是神君。
不管什麼困難,都攔不住,我要拿回,我自己的東西。
自己動不了……我也絕對不會放棄。
金龍氣,出來……出來!
但是不光金龍氣沒出來,我聽到了一陣沙沙的響聲。
那些藤蔓出現,糾纏在了我身邊。
死死一拖,對着身體就紮了下來。
也許,那個“鐵釘”是專門鎮真龍骨的,金龍鱗,也滋生不出來了,身上一陣劇痛,就覺出被那些東西裹纏起來了。
感覺的出來,自己的命氣,全部被吸走,神志一點一點的模糊了起來。
不光如此,身上一個東西跌了出去,滾遠了,不見了。
好像——是萬行乾坤!
那種恐懼再次襲來——被這些東西禁锢住,被壓到最深處,不見天日的恐懼……
依稀之間,聽到了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你那個孫子,真的不行了!
”
看老頭兒的聲音,優哉遊哉:“我不信,而且——他不是我孫子。
”
那具看似老邁的身體裡,厭勝門老二的年紀,其實跟江天他們差不多。
他一直把我,當成了自己的後代,自己的兒子。
不光如此——還有很多事情,我沒做完。
我非得出去不可!
這一瞬,那個釘子松動了一丁點,就靠着那一丁點,我手上猛然炸起一股子力量,“啪”的一聲,一個力量炸起,那些藤蔓,全部被炸碎。
當然,這個力量跟自己本身的力量比起來,差了十萬八千裡,可這是個好的征兆——這東西不再堅不可摧,而是被我的力量,打出了一個缺口!
與此同時,我聽到了“咦”的一聲。
像是不信。
齊雁和也吸了口氣:“那不是好不容易才跟陰間主人借來的九玄重釘嗎?
他連這個都掙脫的開?
”
江辰擡起頭,眼神更凜冽了。
但他一笑:“不過是松動了一星半點,有什麼大驚小怪……”
我站了起來。
還給我。
我盯着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把我的東西,全部還給我!
他對上了我的眼神,眼裡有了恐懼。
我拼盡全力——既然打出了一個開口,剩下的,就一鼓作氣!
可江辰絕不會給我這個機會,舉起了斬須刀,劃過一道淩厲的烏光,對着我就劈下來了。
斬須刀在發顫。
我想躲,可那一星半點的神氣,不夠。
斬須刀,能殺龍……
斬須刀落下,一股子血,濺在了我臉上。
可——我的心裡猛然一震。
這不是我的血。
擡起頭,面前有個人,擋住了這一下。
那個身影,不算高大,甚至有些佝偻。
可站的從容不迫。
是老頭兒。
他說過不回頭的,可他還是站在我面前。
我眼前一下全白了。
老頭兒本來把全部精神放在黑色屏障上,已經用盡了全力,可分神來照顧我,一下讓他行氣逆亂了。
他的臉色,瞬間變的通紅,“哒哒哒……”一陣響,不光擋住了斬須刀的傷口,連着耳邊和嘴邊隐約的血迹,瞬間跟溪流一樣急速淌出。
“老頭兒!
”
我聽見自己嘶聲喊了出來。
“你不該這麼幹。
”
那些伸手人的聲音,也忍不住響了起來。
“已經沒用了。
”
他們歎息了一聲。
那道黑色的屏障,像是受到了重擊的玻璃,“啪”的一聲,猛然炸起了一片裂紋。
這不是好兆頭,老頭兒不光被砍中,行氣走岔,扛不住了!
“把行氣收回去,調息!
”我大聲就喊:“你知道怎麼做!
”
但是老頭兒神态自若,轉臉對我,還是笑。
而那個屏障,哪怕全是裂紋,也硬是屹立不倒!
他眯起眼睛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
老頭兒以前,經常說這種話。
比如說,吃飽喝足,碗沒洗,地沒掃,他自己擡腳出去,或者找秀蓮嗑瓜子,或者找慧慧她奶奶吃炸串,或者就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曬太陽。
也可能,是從客人那得到月餅糕點,火腿臘肉那會兒,他吃兩口,在意猶未盡的時候,裝成意興闌珊的樣子,把八九成都留給我。
江辰忽然笑了起來:“該做的事情?
他做不到什麼了。
”
“老頭兒,那你呢?
”
我的回答,也跟每次都一樣。
可老頭兒跟聽不見似得,隻盯着我:“小王八蛋,我……我就送你到這裡,剩下的,你自己走吧!
”
他眯着眼睛笑了:“你幹的,很好,老頭兒,一輩子終究沒有白活。
”
他把一輩子,全給了我。
“乓”的一聲,那道黑色的屏障,終于全部碎裂!
“老頭兒!
”
心跟那個黑色屏障一樣,被全部拍碎。
因為太劇烈,反而感覺不出疼,隻覺出一片虛無。
老頭兒還是站在我面前。
江辰側臉,一笑:“也好。
”
是啊,看見了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他高興。
他再一次舉起了斬須刀。
“沒有人,能再擋着你了。
”
可這一下,幾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了我面前,一道白色的光芒,拔地而起。
斬須刀砸在了那片光芒上,那片光芒,應聲而碎。
“他媽的,咱們來晚啦!
”
老黃。
“也不算太晚——黃瓜菜,還剩下最後一片。
”
池老怪物。
“北鬥小兄弟,你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啦!
”
何有深。
“你們——不怕天譴?
”
是素未謀面的,北派大先生。
“今天老娘跟你們拼了!
”
摸龍奶奶。
還有最後一個俏麗的身影。
杜大先生。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慢條斯理,卻有着震懾人心的氣質。
“這個李北鬥,我杜海棠保了。
”
殘存的十二天階,繞在我周圍。
他們自己的身體,還沒恢複好,命燈也還在搖搖晃晃!
可他們沒一個人退縮。
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白藿香。
白藿香盯着我的手,還有老頭兒的背影,眼神一凝。
她瘋了一樣就要跑過來,卻被何有深抓了回來:“姑娘,聽我一句——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
”
“我得去——”白藿香掙紮了起來,厲聲喊道:“他現在,會有多難受?
”
我盯着老頭兒,彎腰跪下了。
除了求神,我沒給任何人跪過。
“老頭兒,你放心吧。
”我大聲說道:“剩下的,我來做!
”
這一聲,是前所未有的鎮定和堅決。
江辰和齊雁和,甚至那些伸手人,全屏住了呼吸——他們似乎透過我,看到了另一個誰。
我攥緊了手裡的血,以最後的力量,重重拍在了地上:“聽我敕令,為我甲兵!
”
手動不了,斬須刀在江辰手裡,小綠消失,萬行乾坤不知道跌到哪裡去了,能依靠的,隻有結靈術了。
雷祖呼喚不出來。
那就隻有,找新的靈了。
上次跟雷祖和貔虎犬結靈,用了兩次。
“結靈術!
”齊雁和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人一輩子,号靈符隻能用三次,他叫出過一個貔虎,一個雷祖,現如今,還剩下最後一個機會。
”
江辰臉色一凝,可這一下,金龍氣根本就凝結不出來,什麼都沒出來。
齊雁和哈哈大笑:“沒有靈氣,還想結靈?
你拿什麼來結?
”
結靈的必要條件,就是讓靈物臣服于自己——所以自己的力量,一定要比靈物更大。
沒有金龍氣,誰會臣服我?
灰百倉的孩子,恐怕都不會。
江辰擡起了手,斬須刀再一次劈了下來。
可我沒有放棄。
白藿香更擔心了,可何有深把她拉回來,大聲說道:“跟馬老先生一樣,我們信得過他。
”
“媽的,”老黃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們欺負人沒完,我老黃,今天就給我北鬥兄弟讨個公道!
”
他們擋在了我前面,一動不動。
“你已經沒機會了,何必把他們也害了?
”江辰往前一步:“你所有的牌,全打完了。
”
可這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七星,接着!
”
一個小球倏然落在了我仍被束縛的手上。
萬行乾坤。
程星河——他沒事。
我咧嘴笑了。
再一次舉起了手。
“聽我甲兵,為我号令!
”
“你接受不了現實,已經瘋了?
”江辰聲音一冷。
是啊,号靈符隻能用三次。
可沒人知道。
當初,我沒有用号靈符跟雷祖結靈。
是雷祖自己,主動跟我結靈的。
所以——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就在江辰的斬須刀,要掃向十二天階的最後一瞬。
所有的力量,從身上噴薄而起,就在我手掌落在地上的最後一瞬間,一股子白煙,猛然炸起,在白煙之中,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唢呐聲。
所有人的表情,全凝滞住了。
什麼東西,被我給召喚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