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跟那個金鈴上的圖樣對上了。
我又跟程星河一歪頭,程星河一跺腳,再祭上一盒巧克力派,一瓶子巧克力奶:“難得遇上了同道之人——就當給他過年了。
”
“這,你們多破費,問就問,拿啥東西,是個長頭發女人,也有仙靈氣——不過你們既然已經被撓了,估計也看見了。
”鍋蓋童子把刺溜刺溜的聲音壓下去:“呀喂,這個好喝,甜。
”
我想起了那個預知夢。
難道,用石頭砸我腦袋的,是她?
“她跟水神,什麼關系?
”
“那不知道,俺當鍋蓋童子時間也不老長。
”他打了個嗝,像是終于吃飽了,這才反應了過來:“他們開飯店俺才來,也就五十多年光景,你們幾位,是來幫這家東家滴?
”
“對了,我看見東家手裡有個鈴铛,那鈴铛又是從哪裡來的?
”
“那俺也不知道——俺又出不了廚房!
俺就知道,他拿着那鈴铛,跟命似滴,有滴時候,就對着月亮搖來搖去滴,想把鈴铛給搖響了,害,那是個啞巴鈴铛,搖不響滴!
可他就跟不知道似滴,就是沒完沒了的試。
”
老頭兒,啞巴鈴铛,思雨軒,長發女人,斷了的繩子——這隐然,已經像是連上了一條線。
“哎呦……”
這個時候,和上忽然吸了口氣,我一轉臉,就看見白藿香撩起繃帶給他換藥,結果傷口一露出來,我們幾個頓時圈皺起了眉頭。
他胳膊上的抓痕,竟然擴大了一倍。
不光是擴大了一倍,上頭的肉芽也成了肉球,像是一張一張猙獰的的嘴,正在往外擴散吞噬。
這東西,長得這麼快?
無論如何,得把那個長發女人給找到。
“我還是覺得,老頭兒跟這事兒脫不開關系。
”程星河往院子裡面一擡下巴:“要不然,就擒賊先擒王。
”
老頭兒又坐在了房檐下面,眯着眼睛看雪,好像一個老吉祥物。
程星河接着說道:“昨天也不大對于勁兒——你說,他把陣法給破了,是巧合,還是……”
蘇尋來了一句:“不像是巧合——那個陣法,本來不在他活動範圍裡,他是強行越過去的。
”
“這事兒不能跟東家有關!
”鍋蓋童子忽然斬釘截鐵的說道:“東家是個好人。
”
原來,鍋蓋童子,就是東家請來的。
那一年,因為災害,所有人都在挨餓,飯店早就開不成了,可饒是那個時候,東家省下一口自己吃的,也擺在鍋台上,敬獻廚房裡一年四季辛苦的神靈。
那個時候,鍋蓋童子還是一個餓死的遊魂,就是被這點敬獻吸引過來,不知不覺,就成了這裡的鍋蓋童子,一直盡忠職守——東家不癡呆的時候,還時常給他奉東西呢,直到最近人傻了,這才挨的餓。
鍋蓋童子有鍋蓋童子的操守,哪怕是守着食物的,可主家不給,那他絕不監守自盜。
難怪餓成了這個樣子。
“反正,東家絕對不會害人。
”鍋蓋童子說道:“俺願意打包票。
”
程星河吸了口氣:“包票——這年月,包票也過時啦!
”
這地方,五十多年前也鬧過一次災……
剛一轉身,一隻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哥,你可算回來啦!
我在門臉等了你們好幾天了!
”
我們幾個一回頭,就都高興了起來——啞巴蘭回來了!
蘇尋尤其高興:“你好了?
”
啞巴蘭反手做了個健美教練亮背肌的姿勢:“那是,看咱這塊頭!
”
你又沒啥背肌。
“這一陣辛苦紅姑娘照顧你了,”我立馬問道:“她怎麼樣了?
”
“好是好,藿香姐給她的藥她吃了,說是管用,也不怎麼咳嗽了,”啞巴蘭歎口氣:“可惜,叫她來咱們這住幾天,她就是不來!
”
人家是靈骨童女,要務在身,當然不能随便走動了。
寒暄沒幾句,啞巴蘭就沒心沒肺的說道:“哥,咱們門臉,又來新人啦?
”
我轉臉一看和上:“你說他?
不是……”
“哦,和上也在呢?
”啞巴蘭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和上見到了啞巴蘭,勉強笑了笑——也遮掩不住心碎的表情。
他對啞巴蘭一見鐘情過。
我一皺眉頭,他剛看見和上?
“那你說的是誰?
”
“一個長發女人,”啞巴蘭說道:“就跟在你們後頭呢……”
說着,一撓頭:“剛才還在呢,這麼一會兒,上哪兒去了?
”
我和程星河一對眼,後背就冒出了雞皮疙瘩。
一直在我們身後?
可我們,一點都沒察覺出來。
啞巴蘭沒心沒肺還四處看呢,我回過頭,就看向了身後。
這個地方的穢氣極不穩定,那東西,應該就在這附近,可怎麼也辨别不出在哪裡。
既然曾經是跟潇湘沾邊的仙靈,有這種本事,也不奇怪。
不過很可惜,它已經從仙靈變成沾滿穢氣的異物了。
跟阿四一樣。
雪還在無聲無息的下着,觸目所及,一片亮眼,就幾團子東西微微冒着沒被遮擋幹淨的綠頭。
正這個時候,忽然外面一陣鬧騰。
“人是在你們這死的,你們就得想轍!
”
“對,我們的孩子,不能白死!
”
而那幾個姐弟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這也不怪我們,要怪,就怪那個無良地産商——要不是他們挖壞了風水,那不至于讓孩子喪命!
”
聽上去,是那幾個死去幫廚的家裡人來要說法了。
我們也就跟過去了。
那白家姐弟一看和上來了,可是高了興了,連忙就指着和上:“他就是開發商!
”
這一下,好幾個人跟狼群似得就撲上來了:“愛是誰是誰,總之人死了,你們就得賠錢!
”
“賠錢!
”
和上同情他們是受害者,一開始好說好道,說肯定給說法,現在正在查什麼的。
可那些人不依不饒,還有幾個老娘們奔着和上就撕咬了起來,讓陪兒子。
和上哪怕力氣大,也忍着沒還手。
我倏然想起來,和上在念書的時候,也也曾經是個刺頭,天不怕地不怕,可現在,也到了“顧全大局”的年紀了。
我來了氣,一下把那幾個人拽開了,指着和上的手臂:“你們看清楚了再抓。
”
那幾個鬧事兒的一下就給鎮住了:“肉蘑菇……”
“長了這玩意兒,什麼下場,沒人比你們更清楚。
你們再挨過來,倒黴的就是你們。
”
他們面上悚然變色,不由自主,就都後退了好幾步。
白家姐弟這才偷偷松了口氣,把他們往外趕:“去吧去吧,開發商都這樣了,你們最好還是回去等通知。
”
那幾個維權家長沒轍,隻能轉身悻悻往後走。
我還注意到了,這幾個維權家長打扮的都很寒酸,性格又都很潑,一看就都是刺頭。
這也算是個共同之處。
我趁着白家姐弟不注意,就跟過去了:“你們幾位的兒子長什麼樣,我也沒看過,能不能給我看看?
”
一開始他們認定我是“對方”的人,很警惕,但可巧一個家長認識風水鈴,也就把孩子照片拿出來了。
我一一看了看照片,心裡有了數,全是主橫死的斷掃帚眉。
“這幾個孩子是同時的病,還是一個一個得病?
”
“日子是一個接一個。
”那幾個家長對看了一眼:“他們這老換人。
”
果然,我也覺得,這個飯店的規模,不會同時用七個幫廚。
“你們這幾個孩子,臨死的時候,留下點什麼沒有?
”
“那還能留下什麼,就留下點錢——這疑難雜症,還沒來得及給他花,人就沒了,還說娶媳婦買樓呢……”
我差不多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