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和順大口呼吸了起來:“你,你……”
“你不說,我替你說吧,”我盯着他:“看得出來,她不是你老婆的孩子——你老婆子女宮緣淺,命裡就一個胎兒。
你的子女宮死氣沉沉,白珠是你跟别人生的吧?
”
苟和順盯着我,眼裡忽然有了恐懼。
他終于發現,自己在我面前,就跟一個透明人一樣。
什麼都被看穿,什麼都瞞不住。
于是他吸了口氣:“沒錯——是前妻。
可是……”
他牙齒咬緊了,像是有話憋着,想說又說不出來。
我卻想起來了他之前的表現:“難不成——你前妻給你戴了綠帽子?
”
苟和順再一次僵住了。
第一次,我要給他不穿衣服的老婆麗娜驅邪,他就擔心綠帽子,之後看見了怪胎,他擔心的也不再是心愛的老婆,而是綠帽子。
第三次,他不惜一切,拍扁了小怪物的腦袋,更是把老婆的生死安危丢在了一邊。
理由還是因為,憤怒自己戴了怪物的綠帽子。
沒有受過這種刺激的人,不會偏執成這個樣子。
苟和順直直的盯着我,忽然哇的一聲哭了。
白藿香咬了咬牙松開了他:“還知道後悔……”
“我命怎麼這麼苦啊!
前妻背着我偷漢子,現在的老婆,也一樣,還偷了個……”
他說不下去了。
白藿香氣的眉毛稍都在跳——他不是可憐白珠。
他竟然是在可憐自己。
原來,他之前很窮。
前妻不怎麼安分,天天罵他沒本事,說外頭的男人哪一個不把媳婦寵的光鮮亮麗,就你窩囊廢。
前妻有點姿色,獻殷勤的不少,後來,跟外頭有錢的,就堂而皇之了,連女兒也不避。
女兒什麼也不懂,他就來氣——女兒長得跟前妻很像。
女兒整天自己在家,什麼樂趣也沒有,奶奶活着的時候,就給她留了一個愛好,就是喜歡吃。
那天,他看見女兒吃了進口餅幹——叫什麼白色戀人,是他買不起的那種價格。
想也知道是哪來的,自己的女兒,竟然吃野男人送來的東西!
他沒想着發憤圖強,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反而舉起了手來——你這個沒出息勁兒!
可舉起手的一瞬間,他忽然害怕。
這女兒,是自己的嗎?
不行,得等前妻回來,問個明白。
但是他沒等到前妻——前妻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說是當時跟個老闆在車裡玩兒花的呢,老闆一激動,撞在了圍欄上翻下去了。
前妻回不來了,他問不了,
他就天天看着白珠,疑心她到底是哪裡來的。
前妻一死,給白珠的保險金生效,苟和順拿着這錢,就去蹚水,開了個化妝品公司——他以前就是商場做銷售的。
結果一下趕在了風口上,他的買賣火了,現在的老婆麗娜,對他生意場上的成功大感欣賞,抛出了繡球。
麗娜家是所謂的老貴族,家裡實力雄厚,隻要跟麗娜結婚,那他這輩子不用愁了。
何況麗娜溫婉娴靜,這是天上掉餡餅——總而言之,前妻死後,他反而鹹魚翻身,回首往昔,他覺得前半生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這以後,他再也沒回到以前生養自己的地方,比如三仙橋吃馄饨的攤子,他忘了,沒錢的時候,那個攤主白給了他多少碗救急的。
而他跟麗娜結婚,這白珠是個包袱——眼不見心不煩,扔在哪兒都是扔。
麗娜也知道這件事兒,格外在意,生怕苟和順還對前妻念念不忘,非要自己生一個争氣。
可後來,麗娜老是不懷孕。
這就有了前面那個說道——家裡有了其他的孩子,老婆才能盡快懷孕。
自己重新在一起住,苟和順時常對着白珠發呆。
他對戴綠帽子的事兒耿耿于懷——親子鑒定,說白珠是他女兒,可不還有百分之零點幾的可能不是嗎?
那到底是不是呢?
麗娜知道,白珠跟前妻長得很像,她疑心,苟和順是對前妻念念不忘。
越看白珠,越生氣——還聽人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小情人。
呸!
那天,她看見苟和順偷着給白珠冰淇淋,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哪兒是心疼女兒,他是想前妻了!
打白珠的時候,恍恍惚惚,像是戰勝了那個再也沒法戰勝的死人。
苟和順不敢吭聲——他吭聲了,不是白惹不自在嗎?
再說了,白珠挨打就挨打吧,他又不疼。
本來也是,白珠吃相不好,跟她那個沒出息媽一樣。
可是後來,麗娜越來越過分了,他一邊喝湯一邊撩起眼皮掃一眼,也有些不安。
别鬧出人命吧?
可麗娜不許他插手,他是真心珍惜麗娜,也就不敢開口。
直到那一天,麗娜讓他買個鐵鍁。
挖坑。
麗娜說,民不舉官不究。
世界這麼大,誰會關心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
老家沒什麼人了,前妻就一個弟弟,還坐牢了,這輩子夠嗆能出來,他都沒見過,也不用擔心。
跟踩了個麻衣似得,死就死了。
苟和順倒吸涼氣——死就死了吧,可是,要是上面追查起來,自己這好日子還有嗎?
他的化妝品事業外面看着光鮮亮麗,可他其實沒有多大的才幹,内裡已經支撐不住了,沒了麗娜,他就重新打回原形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這一步,他不想再回去賒欠馄饨了。
是啊,民不舉,官不究,好在,孩子還沒上學,沒人問起。
這以後,家裡任何關于白珠的東西,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好像世上從來沒存在過這麼個人一樣。
麗娜百無聊賴了一陣子,但是高興了起來。
她懷孕了。
她能有屬于自己的孩子了。
高興!
可就是懷孕之後,麗娜老看見一個瘦小的影子,晃來晃去的,頭上那對小抓角,活像白珠。
她終于害怕了。
她心虛啊!
跟人打聽,人家都說,行善積德能有好報,她立馬花錢做功德,放生。
街上看見老人都要攙扶一把。
她要花錢買心安。
可效果并不明顯。
每天晚上,那個瘦小的身影,都會往帳子跟前,靠近一步。
直到她臨盆。
苟和順擡起頭看着我,忽然露出了很迷惘的表情:“你說,世上真的有報應嗎?
”
你都見到了這個了,還問?
心裡沒點數?
臨盆……說是流産了,這麗娜,也是那個時候變怪的。
我看了白藿香一眼,白藿香不用我說,對着死死抱住半截子怪物的麗娜就是一針。
可紮完了,白藿香忽然就“咦”了一聲。
她吼道:“她的魂散了!
”
白藿香的針能把魂魄重新聚攏起來,她都束手無策,那就隻有一個原因了。
麗娜的魂魄一散,不知道被壓到哪裡,回不來了。
我吸了口氣,臨盆的事情,隻有麗娜知道。
那這個怪胎……
“四腳蛇。
”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窗戶洞子後面響了起來:“四腳蛇爬過來了。
”
四腳蛇?
“四腳蛇很大,爬的很快……爬到她身上去了。
”
可這跟四腳蛇有什麼關系?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我,我可能知道!
”
這是剛才被大蜥蜴吞進去的那個人。
白藿香過來,就把他救了,這會兒豎着耳朵,聽了半天蹭了。
“她那一陣子不是放生放的越來越多,好像,上瘾了,一天不放都不行,不管是什麼玩意兒,都要往福壽河裡撒。
”那人連忙說道:“可是有一天,她可能心神不甯,買錯了!
”
這個人原來是賣水産的。
麗娜天天去他那搬活物放生,可以說是個大主顧,經常給她特地進貨。
可有一天,他等麗娜走了才知道,人家托他暫時存放的一箱子金頭靈蜥不見了,看監控,是被麗娜當成烏龜給買走了。
撒錯了。
她把一大筐的蜥蜴,當成是烏龜,啪啦啦倒進去了。
我知道金頭靈蜥是什麼——這玩意兒,不會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