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77 風骨
「容羨甯,還不快進來,給黃少問好。
」朱壽笑面虎般開口,語含警告。
黃錫面上流露出濃厚的興趣,甚至忍不住搓了搓雙手。
這小子最近火的很,他在網上看過視頻,早就心癢癢的不行了。
少年站直身子,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黃錫目光更亮了。
隔着視頻和照片,總是缺了點什麼東西。
此刻人就站在面前,那可真是「活色生香」啊。
每一處地方都恰好長在他的審美上,尤其身上那種幹淨又倔強的氣息,勾的人心底癢癢的。
高雨萼和闫露看着站在燈光下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一抹相同的驚豔。
他本人不太上相,視頻和照片沒有拍出本人十分之一的風骨。
是的,小小年紀,他的身上就有了一種叫風骨的東西。
在他的身上,你能看到深邃與純粹的結合,糅雜成一種内心的力量,如春風化雨、亦如寒冰凜冽,不張揚招搖、不随波逐流,面對風雨與誘惑,始終堅定不移、從容冷靜。
就猶如空氣之于呼吸、陽光之于草木,他吸引人的點、沒有任何邏輯和道理可講。
少年并未看包廂内的人,徑直走到豐成面前,淡淡道:「跟我回去。
」
豐成小心翼翼的觑了眼黃錫,壓低聲音說道:「阿甯……你不該來的。
」
「該不該來,我都已經來了。
」
容羨甯看向黃錫,漆黑的眼珠像黑琉璃一樣深沉透亮,好似無底深淵,看一眼就令人神魂盡失。
「黃少爺,我和隊友還要排練,請問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
他說的不卑不亢,絲毫沒有身為下位者的窘迫。
「大膽,你怎麼跟黃少說話呢?
」朱壽跳出來淬罵道。
「黃少請你來是看得起你,别給臉不要臉,要是得了黃少青眼,這次出道團的名額一定有你的,否則、哼哼……。
」
少年扯了扯嘴角,似無聲的嘲諷。
黃錫擺擺手,瞪眼朱壽:「怎麼說話呢?
我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嗎?
容……我也叫你阿甯吧,阿甯,既然來了,不如一起玩吧,我的這些朋友人都很好的,結束後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不會耽誤你們排練。
」
黃錫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模樣。
徐斯不服氣的輕哼一聲,容羨甯不管走到哪兒都能獲得優待,憑什麼呀。
容羨甯面無表情,淡淡道:「黃少朋友多,不缺我一個玩伴,告辭。
」
話落拉着豐成就要離開。
朱壽肥胖的身子堵住門,眼神不善的瞪着他:「你今天跨得出這個門嗎?
」
少年抿緊了唇,回身望向黃錫:「黃少什麼意思?
」
黃錫無奈道:「阿甯,我沒有惡意,隻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還有我這些朋友,都是慕你的名而來,你總不能讓我這些朋友失望吧。
」
闫露瞪他一眼:「你搞什麼?
人家不願意放人家走就是了,你還搞霸王硬上弓那套,把我們當什麼了?
」
高雨萼附和道:「沒錯,是這個理兒,咱們交朋友憑本心,強迫人家做不願意的事情,咱們跟那些強搶民女的惡棍也沒區别了。
」
黃錫肉疼的很,實在不願放走這塊到嘴的鴨子。
但他不能在小露兒和她這些朋友眼裡留下個惡棍的形象,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
「安安,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高雨萼扭頭問坐在角落裡的沈又安。
黃錫下意識朝沈又安望去。
不知為何,整個包廂裡,最牽動人心的就是這個看起來最沉默低調的少女。
包
廂内響起少女清冷的嗓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黃錫面色赧然。
那面色清寒的少年在聽到這道聲音的頃刻、猛然擡起了頭。
漆黑的瞳孔裡有什麼東西在顫抖、在碎裂。
是午夜夢回、魂牽夢萦的聲音。
幻覺嗎?
是幻覺吧。
豐成不敢說話,剛剛阿甯抓住他的手,指甲下意識掐進手背肌膚裡,疼的他差點叫出聲。
他偷偷擡眼觑向容羨甯,少年沒有表情的玉容上,似皲裂開一道縫隙,克制的情緒中,流露出一絲迷惘和惶然。
豐成記憶中的容羨甯,情緒管理做到極緻,從前溫琰那般挑釁擠兌他,他也從未發過脾氣,溫琰走後,徐斯冒頭,數次言行挑釁,阿甯也從未跟他計較過。
他是看到了什麼?
才會極為難得的流露出這樣的情緒呢?
豐成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
一群打扮鮮亮氣質不俗的少年少女間,有一個人最為特殊。
剛剛那句話,好像就是她說出來的。
豐成一臉的若有所思。
「安安你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
」黃錫自來熟的跟着闫露叫安安,然後扭頭瞪向堵着門的朱壽:「趕緊給我滾開,讓他們走。
」
「黃少……。
」
朱壽不甘不願的退開一步。
豐成偷偷扯了扯他袖子:「阿甯,我們走吧。
」
這個黃少還算好說話,他那些朋友看起來也很善良有底線的樣子,看來是誤會他們了。
容羨甯沒有反應。
豐成又喊了他一聲:「阿甯?
」
容羨甯猛然回過神來,留下一句謝謝,轉身快步離去。
那匆匆的腳步透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又安起身:「我去趟衛生間。
」
高雨萼笑眯眯的瞥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說,我知道你肚子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沈又安沒理她,徑直出了包廂。
徐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尴尬的站在原地。
「黃少……。
」
黃錫煩躁的擺擺手:「容羨甯都走了,你還留在這兒幹嘛?
」
徐斯不甘的咬咬唇,退出了包廂。
朱壽拍拍他的肩:「别灰心,以後有的是機會。
」
「朱總,剛才包廂裡跟黃少說話的幾個人,都什麼來曆啊?
我看黃總很聽她們的話。
」
朱壽告誡道:「能跟黃少一起玩的,你覺得會是什麼身份?
隻要記住都是我們惹不起的就是了。
」
徐斯記在心裡,「希望朱總以後還能給我這樣的機會,馬上就到成團夜了,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出道……。
「
朱壽笑道:「放心吧,就憑你這機靈勁兒,出道位肯定有你的一個。
」
「謝謝朱總,我會繼續努力的,不辜負您的期望。
」
嘴甜的人就是招人喜歡,朱壽也不例外。
這時走廊前方傳來一陣喧嘩,還伴随着少年的一聲尖叫,徐斯認了出來,「是豐成的聲音。
」
兩人面面相觑,加快了腳步上前。
頂層的走道是呈U型的,黃錫衆人所處的包廂在最深處,拐過一個角,隻見筆直的走廊上,一個男人正抓住容羨甯的手臂,将他拖入身後的包廂。
那男人身材高大,而容羨甯身材單薄,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何況那男人身邊還跟着一個黑衣保镖,力量懸殊之下,那少年依舊沒有放棄希望,拼命的掙紮着想要從男人手底下逃脫。
豐成吓傻了,站在一旁尖叫,剛叫了一聲就被
黑衣保镖上前從身後捂住了嘴。
徐斯直觀看到這一幕,吓的整個人都僵住了。
朱壽趕緊将他拉到牆角隐藏起來,捂住他的嘴小聲道:「不想找死就别出聲。
」
徐斯眨了眨眼睛。
朱壽放開手,偷偷從牆角瞄了一眼。
徐斯壓低的聲音隐隐帶着顫抖:「那……那是什麼人?
光天化日的、他竟敢……?
」
朱壽壓低聲音說道:「别問那麼多,總之是你我都惹不起的存在,等人進去了,咱們趕緊走。
」
徐斯搓了搓雙臂,這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靈光一閃,拿出手機,鏡頭對準那邊,偷偷連拍了幾張照片。
有照片在手,容羨甯他完了。
還想出道,做夢吧,這就是他最大的黑料。
容羨甯被男人抓着一條腿,毫無尊嚴的往後拖。
力量懸殊,已成絕路。
但他絕不會輕易認輸,少年雙手死死抓住地毯,指甲何時劈了也不知,他腰腹凝聚着力量,奮力往後一蹬。
這凝聚了全身所有力量的一腳果然不可小觑,男人猛然往後退了一步,容羨甯抓住機會,一骨碌爬起,抓住豐成的手就跑。
黑衣保镖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輕輕松松揪住少年的衣領,将他扔到牆壁上。
少年的背撞在牆上,一聲悶哼,砸落于地。
男人冷哼一聲,眸光陰翳的盯着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少年:「跑啊,繼續跑。
」
豐成撲過去,「阿甯阿甯你怎麼樣了?
」
他扭頭憤怒的大吼:「你們這樣是犯罪,我要告你們。
」
男人樂了,對保镖吩咐道:「把手機給他,讓他報警,我倒要看看,誰敢抓本少爺。
」
豐成牙都快咬碎了,剛出虎穴又入狼窩,而且這人看起來可不如黃錫好說話,滿臉寫着不好惹,下手也是真狠。
豐城甚至後悔了,早知道剛才就留在包廂裡了,左不過陪一群高高在上的少爺小姐們唱唱歌玩玩遊戲,他們也不會做的太過分。
可面前這男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就不确定了。
容羨甯咳嗽一聲,掙紮着爬起來,「我……我是永恒世紀的簽約藝人,也是春州電視台少年偶像節目的大火選手,如果我出了事,永恒世紀不會放過你的,網絡輿論也會對你極為不利。
」
男人冷笑一聲,眼神鄙夷不屑:「永恒世紀?
丁夢是吧,她算是個什麼東西?
給本少提鞋都不配,至于網絡輿論,你當本少爺會在乎嗎?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
容羨甯扯了扯嘴角,牙齒咬破舌尖,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越發映的容色更加蒼白。
「那我就隻能跟你拼個魚死網破了,我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但你呢?
好端端惹一身麻煩,值得嗎?
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
男人眯起眼睛:「你在威脅我?
」
少年不疾不徐的說道:「一頭大象和一隻螞蟻,誰都會覺得是螞蟻不自量力,蚍蜉撼樹,但是不要忘了,一隻螞蟻也會擁有令大象痛不欲生的能量,你盡管可以試試。
」
少年站姿筆直,位于劣勢卻絲毫不肯退讓半步,清瘦單薄的身體裡,有铮铮傲骨。
暗處的朱壽看到這一幕,隻覺得這少年傻的過分。
同時内心深處又有一絲佩服,在這個圈子久了,被熏陶的早不知底線是何物,可這個少年用言行踐行了何為風骨與堅持。
這樣的人、圈子裡太少了,最起碼他從來沒有見過,大部分人都是随波逐流,睜隻眼閉隻眼,向着更高的名利權欲爬去,為此不擇手段。
隻有這個少年、是個例外。
可能還是太年輕了吧,憑着一腔孤勇橫沖直撞,等以後他進入社會越深,見識過更多的黑暗面後,恐怕就會做出另一種選擇了。
男人愣了愣,繼而像是被戳中了一般,面色羞怒:「大放厥詞,本少弄死你就跟弄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
沈又安長歎一聲,從陰影中走出。
男人猛然擡眸,警惕的望去:「誰?
」
那是一個身材修長單薄的少女,面龐白皙靜美,她旁若無人的走過來,走到少年身邊,蹲下身與他目光平視。
容羨甯愣住了,早已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神情難堪的垂下腦袋,想到什麼,他猛然擡頭急切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
沈又安攙扶起他:「先起來吧。
」
容羨甯緩緩站起身,卻是反手抓住她的手臂,目光哀求:「你快走吧,我沒事的。
」
豐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不是剛才黃錫包廂裡的那個最後說話的女孩嗎?
她和黃錫一起玩,身份肯定不一般,說不定能救他們于水火。
豐成蒼蠅搓手般哀求:「求求你救救阿甯吧,阿甯是被他們脅迫的,好人有好報,求求你了。
」
容羨甯沉聲道:「不要說了。
」
男人陰恻恻一笑,盯着少女窈窕的身段,目露Yin光:「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
隻見那被人踐踏尊嚴都面不改色的少年聽到此話猛然變了臉色,一把将沈又安拉到身後,用并不寬闊的背脊替她擋去災難。
「有什麼沖着我來,她是無辜的。
」
這時男人身後緊閉的包廂門打開,一個年輕人罵罵咧咧的走出來:「梁材,你T上個廁所掉進去了?
要不要小爺去撈你……。
」
打開門時,看到眼前的一幕,傻眼了。
什麼情況?
梁材這龜孫又不幹人事了,馮月陽滿心鄙夷,不過想着收購這事兒,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現階段先哄好這孫子。
「呦,你還是這口味,葷素不忌……。
」
馮月陽目光從容羨甯轉到他身邊的少女身上,本是不經意的一眼,都收回目光了,他意識到不對,猛的看過去。
走道裡燈光幽暗,少女鏡片反光,卻并不妨礙他看清那雙幽深的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猶如勾魂的使者,暗藏殺機。
艹!
馮月陽忽覺天靈蓋一涼,雙膝發軟,下意識就想跪地。
梁材你個龜孫子,想害死老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