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安靜的病房裡，才幽幽的響起這麼一句。

　　“……”

　　蘇涼在聽見他開口的那一瞬間，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滑落。

　　擡起頭，望着天花闆。

　　“我沒有别的親人，甚至連朋友都沒有，在這個圈子裡，一直能信任的人，隻有自己……”暴龍微微動了動，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他的眉頭皺了皺。

　　蘇涼這才有了反應，快步的走到他身邊，幫他擡高了床頭。

　　“對不起……”

　　“别哭，其實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不純粹是為了你，隻是為了膈應祁向陽，才沒有解釋。
”暴龍擡手想要擦掉她臉上的眼淚，瞥見手背上插滿的針管，又緩緩的放下了。

　　眸光閃了閃，“我想閻炎死，很早很早以前，就希望他死，他不死，我就永遠都隻能是殺人的工具……”

　　暴龍的聲音很輕，輕的好像要聽不見，可是滿滿的恨意，傾巢而出。

　　蘇涼愣了愣，定定的看着他。

　　暴龍像是沒有發現她的詫異，緩緩地，将自己從一個孤兒成為一個工具的怨恨，說給她聽。

　　蘇涼咬着唇，甚至不忍出聲打斷他。

　　“他可能沒有告訴你，我曾經威脅過他，我答應幫他救你，可是事成之後，我要他永遠離開你，他答應了。
”

　　“……”

　　蘇涼一怔，遲疑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暴龍說的是祁向陽，眯緊眸。

　　身體僵硬了一瞬。

　　“或許你的選擇是對的，他真的很愛你……”暴龍的語氣變得落寞，仿佛在懊悔什麼。

　　不等蘇涼說話，他又兀自開口。

　　“我當時，真的有把你據為己有的心思……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能活下來，還能不能這麼幹脆的放手，直到看見薄荷……”

　　他的嘴角溢出苦笑，長時間的說話，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他卻怕再沒機會，不停的說着。

　　從被閻炎帶回修羅門，他們所有人都在殺戮中不斷成長，長時間的殘暴的殺戮，讓他身上除了殺伐之氣，什麼都沒剩下。

　　别說是小孩子，就連普通人看見他，都會像見鬼一樣。

　　尤其是在他瞎了一隻眼之後。

　　薄荷才那麼小，小小的一隻，窩在他身邊，就像一個糯米團子。

　　卻總能甜甜的張口喊他頭頭。

　　笑眯眯的樣子，是他見過最美好的畫面。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輩子，唯一擁有過的溫暖和美好，就是那份天真無邪的信賴……

　　他發過誓，這輩子傷害任何人，都不會傷害那個給過他僅有的美好的小天使。

　　也許現在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他不用再擔心擁有過美好之後，不願意放手。

　　也不用再擔心，自己會為了一己私欲，去傷害最在乎的人。

　　蘇涼，你的幸福不是我，要好好的幸福下去……

　　哪怕我再看不見你笑靥如花……

　　“好好的活下去，去、去擁抱我們都觸摸不到的幸、幸福生活……”

　　蘇涼，一定要幸福！

　　恍惚間，仿佛耳畔又聽見了小天使稚嫩的聲音，趴在他身邊，乖巧的喊着頭頭，他卻再沒有力氣，多看她一眼。

　　男人疲憊的雙眸，沉重、緩慢的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