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極陰之夜(1)
她說的淡然,但眉眼間卻散發着自信的神色。
身姿筆直的站在中年男人面前,雖然年紀比他小很多,身高也比他矮了一截,但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輸給他。
反而在他之上。
雙方對立,楚錦更像那個主導者,清隽如玉的臉上分明沒什麼表情,偏偏給人一種涼涼的寒意。
這倒是有意思了。
沒想到在世俗界還能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人。
鮮少有人能承受得住自己的威壓。
而且,對方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中年男人笑了笑,摘掉臉上的寬大的墨鏡,正視着楚錦,“小姑娘,口說無憑,你拿什麼讓我相信,你就是楚大師?
”
他一邊說着,一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楚錦。
此時已是上午11點鐘。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灑在地上,已是盛夏的季節,可中年男人卻注意到,路邊的行人皆是大汗淋漓的,唯獨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仍舊是神清氣爽的模樣,潔白的額頭上,連一絲汗珠兒都沒冒出來,甚至連大氣都沒喘一聲。
氣質幹淨、靈動,一看就是從大戶人家走出來的,教養極好。
穿着白色襯衫加黑色鉛筆褲,配上一雙平底闆鞋。
很普通的裝扮,卻給人一種貴族風範。
脖頸間挂着一根紅線,吊墜隐藏在衣服裡,并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右手握着一把油紙傘。
傘柄上挂着一枚的翠綠色的玉佩,成色非常好,通透欲滴。
一看就是上了年代的東西,非常的古樸。
楚錦莞爾一笑,轉身,走到攤位前坐下,指着對面的凳子道,“請坐。
”
中年男人打量了四周一眼,眸底似是閃過幾分嫌棄,稍縱即逝,然後彎腰坐到楚錦對面。
楚錦随口道,“先生今天是為他人之事而來。
”随是問句,但卻被她說出一種陳述句的語氣來。
“家中犬子,”中年男人反問道,“也算其他人?
”
楚錦擡眸看了他一眼,語調淡淡的道,“恕我直言,先生你雖然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但鼻梁凸骨,子女宮低陷,是命中無子的面相。
”
“你家境殷實,生于百年名門,十幾年前,家族裡應該出過一位大功德之人,若是那位大功德之人還在的話,你們家族如今地位,必定比現在更為顯赫,隻是……”說到這裡,楚錦頓了頓,接着道,“隻是,你們是非不分,聽信小人讒言,所行之事,所言之語,傷透人心,當年你們步步緊逼,不留下一絲生機,如今後悔已為時已晚,隻怕先生此趟前來,是跟這位大功德之人有關吧?
”
她語調緩緩,不快不慢,音色清越,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
每一個字說的都分毫不差。
中年男人還沒有從她的言語間緩過神來,微微愣在那裡。
原本今天他是不願意來這裡的,世俗界靈氣太薄,根本就不會孕育出什麼真正的能人異士的。
大多數是江湖騙子。
要不然也不會有四界之分了。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
一方面,是不想讓嫂嫂失望,因為嫂嫂将這位楚大師說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另一方面,是想來看看,這個楚大師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神,畢竟,他那嫂嫂也不是什麼糊塗人。
隻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過。
他要将十幾年前虧欠嫂嫂一家的,全數補回來。
現在看來,是他以前小觑了世俗界。
一個俗人,竟然比異能界的言靈師還要厲害。
這簡直就是颠覆了他的三觀。
一個俗人就能有如此風姿,難道他們異能界真的要亡了嗎……
楚錦從抽屜裡拿出塔羅牌,快速的洗好排開,捏在手上,朝着中年男人道,“抽一張吧。
”
“好。
”中年男人也不是個俗人,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看着塔羅牌背面那神秘星芒圖片,小心翼翼的抽取了一張,放在桌面上。
此時,他對楚錦的态度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由先前不屑,變成了現在的恭謹。
楚錦輕掃了眼牌面。
逆位的:寶劍三。
牌面上,一顆紅心被三把交叉的劍刺穿過去,而背景則是風暴肆虐,這顆心是鮮紅色的,是一片赤誠的,卻和灰蒙蒙的雲層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寶劍三暗示着,失落、傷心、悲傷哀痛,同時還有追悔。
這是一張毫無希望的牌。
所問之人,怕是已無生機。
除非出現轉折之人。
否則……
見楚錦沒說話,中年男人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大師?
我侄兒他是否能平安渡過此劫?
”
“劫中劫,難中難,一切都是因果循環,”楚錦輕輕歎了口氣,有些微惱的道,“十幾年前,你們怎麼就沒想到今天?
”
中年男人也歎了口氣,“楚大師,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一定有辦法救我侄兒,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
楚錦剛想拒絕,紫雷空間的阿紫雙眼發亮的出聲,“錦哥,你就跟他去一趟吧,那可是大功德之人哎,身上有濃濃的紫氣,要是咱們瞎貓撞上了死耗子,你真的救了他,就是大功德一件,到時候,就算是天道也要給你幾分薄面的。
”
楚錦微微挑眉,“要是沒撞上死耗子呢?
”
“……”阿紫有些無語的道,“錦哥,你真是越來越不解風情了!
就算真的沒撞上,你又不會有什麼損失,最多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而已,但是,你反過來想想,萬一撞上了呢?
那可是天道哎,無所不能的天道……”
天道。
聽着這句話,楚錦的腦海裡忽地蹦出了(天道的反噬)這五個字來。
神情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宛若寒霜。
感受到宿主的身心變化,阿紫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聲音漸漸變小,“錦哥,你要是不想去的話,咱就不去了……天道什麼的那就是一個屁……”
這樣的錦哥太可怕了。
下一秒,楚錦神色恢複如常,就好像,剛剛的那一幕隻是個錯覺一樣,擡眸朝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吧,不過事先說好,我也沒有把握是否能救你的侄兒,我盡量竭盡所能。
”
“好好好,”見楚錦答應,中年男人連忙點頭,原本晦暗的眼底浮現亮光,“楚大師,你跟我這邊請。
”
中年男人起身,給楚錦拉開後座的車門。
楚錦将塔羅牌收進背包裡,一手拿着傘,一手拎着包,彎腰坐進了車内,中年男人則是轉身進了駕駛座。
開着加長版的勞斯萊斯,竟然沒有聘用專職司機,這倒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楚錦看着窗外匆匆流逝的風景,微微挑眉。
下午的京城,一如既往的堵。
與此同時。
莫家。
莫老夫人跪在佛堂内,滿面虔誠的敲打着木魚,一身粗麻素衫,周身上下,沒有佩戴一件首飾,素淡至極。
與往日裡的那個珠光寶氣的莫老夫人簡直就成了鮮明的對比。
莫清漪正往香爐裡插着香。
往日裡她是不信這些的,但是經曆了這麼多事,她也漸漸相信了。
佛音缭繞。
是——
往生咒。
“媽,您說這件事,咱們要不要通知下我嫂子?
”莫清漪将香插好,走到莫老夫人身邊,低眉問道。
聞言,莫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睛,“先别傳揚出去。
”
楚錦既然能奏鳴箜篌,引來龍鳳共舞,就不是什麼普通人。
但,凡事都有例外。
萬一,那日她隻是誤打誤撞,萬一,真如鄭楚依所說,她隻是沾染了鄭楚依的靈氣呢?
畢竟,這是極陰之夜。
若真是浴火血脈之人還好,若是普通血脈,隻會枉送性命而已。
原本,她是想讓楚錦試試的。
撇去浴火血脈不說,她還是太陰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