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珠柔

正文卷 第二百五十章 陰險

珠柔 須彌普普 7276 2025-01-22 09:53

  趙明枝仔細去看,那些個圖紙設計各個不同,有将宅子作為花園,拆走許多房屋,又移栽草木花樹,隻有小小宅院,一看便是拿來賞玩院落;有計劃将那宅子用來常住,少動其中布局,隻畫了不同家具與其餘布置的;也有僅一張空白,隻把現在模樣謄畫出來,供人添改的。

  雖無多餘解釋,可見到這圖紙,又聯想方才弟弟所說,那裴雍得了宅子,并不搬進去住,此時還住在官驿,趙明枝如何會不曉得其中緣故。

  他留個空宅子出來,又送許多圖紙過來,分明叫她來做主,按自己喜好打點安排。

  方才他才說了将有“你我将來”,而今便把這“将來”擺在她面前,當真句句不落空,字字不空許。

  這樣真心,這真心又如此溫柔,直将人心層層輕柔包裹,趙明枝如何能做招架?

  她安靜原地站了好一會,腦子裡空空的,好似什麼也沒想,又好似想了許多,才慢慢翻看過手中圖紙,轉頭見弟弟一派輕松樣子,稍一猶豫,還是讓開位置,叫他走近來看,又道:“你送了那宅子給裴二哥,就在禦街上頭,離你我甚近,請他使人栽種幾棵桃樹,再種幾架子葡萄,來年就能吃,種在這裡如何?

  說着指向紙上一處地方。

  趙弘頓時來了興緻。

  他回京已經有一陣子了,對大内宮殿雖然沒有逛得多熟,卻早看出來處處破爛。

  本就是百多年的房屋,從前也未必時時維護,又被狄人擄燒兩次,根本不怎麼能住人。

  因他回來得倉促,隻把福甯宮重新修補了下,不至于透風漏雨,至于其餘地方,實在一時不能顧及。

  按理天子萬金之軀,而今既然回宮,一應自然要放在首位,奈何内外庫盡皆虧空,趙弘日日聽着三司哭窮,隻恨不得飯菜都要少吃幾口,哪裡還有銀錢去做弄旁的?

  況且城中各處都是百業待興,清路修房,磚瓦木料等物自然樣樣緊俏,便是工匠也全不夠用,他更不能跟百姓去争搶。

  此外,又有經筵時候,個個臣子今日引經,明日據典,直說天子不能玩物喪志,天子不能沉溺玩意,否則既會引得天下人有樣學樣,又會叫人為做奉承,四處搜刮,到最後鬧得勞民傷财下場。

  如此,莫說重修宮殿,便是在禦花園裡把原本已經不成樣子的池塘重新挖出來,栽幾株荷花,趙弘都隻敢想一想,又往後推放幾年,預備自己長大幾歲,庫中充盈些許再說。

  但他畢竟年少,誰人小時候不愛搗鼓,此時探頭來看那圖紙好一會,仔仔細細比劃,隻說此處要種桃子,那桃必定是要大桃,小桃不如大桃肉厚,又說彼處要種葡萄,葡萄最好要紫葡萄,不要那等綠色的,紫的滋味酸甜濃厚,不像綠色隻有寡淡。

  又掰着手指頭數好處,什麼桃子春日可以看花,夏秋可以吃果,葡萄更能遮陰,還指着那圖紙中間位置,嚷着說要給趙明枝也種東西。

  “阿姐不是愛吃棗兒嗎?
我也不辛苦他倒貼,我叫王署出去買幾棵好棗樹……”

  他說着果然轉頭去看王署。

  後者連忙領命。

  趙明枝聞言隻笑,見趙弘站在桌案邊上連步子都不肯挪,又看時辰實在不早,便将幾張圖紙給王署幫着收了,讓弟弟帶回福甯宮去,自己隻留那光有本來宅子模樣的一份。

  趙弘也不全用王署,自己将正看着那一份卷起來,正束繩時候,卻是忽然問道:“若那裴二哥回了京兆府,咱們也不好用他宅子罷?

  趙明枝半身靠着桌案借力,本也在卷那畫軸,低頭看着那繩索,過了幾息,才擡頭道:“那宅子空在此處也是可惜,若他回了京兆府……”

  她本想接着說,若他回了京兆府,想來不介意暫借你我住着玩,也能幫他帶着看守,可話未出口,也覺其中毫無道理。

  自己與弟弟,難道真就缺這一處宅子了?

  而那裴雍,哪裡又缺人幫着看守了?

  然而她話雖隻說到一半,趙弘已經聽懂,本來那臉十分高興,頓時便如同被霜打了一樣,“喔”了一聲,同趙明枝說幾句話,催她回宮休息,抱着卷軸,自己慢慢走了。

  他小小一個人,身上穿的乃是素袍,前方分明還有許多人提燈開路,後頭又有一行黃門跟随,不知怎的,硬是走出了孤零零感覺。

  趙弘一走,趙明枝卻坐在桌後,看着面前桌案上許多杯盤盞碟,兀自出神。

  她早知自己心意,更知那裴二哥所想,隻是還知道世事怎可能始終如意,總要忍耐一時,以眼前換将來。

  可是聽弟弟所說那“不想等”話語,同那二哥“不要等”何其相似,心中反複觸動,難免設身處地來想。

  想來想去,雖覺自私,實在也沒有其餘辦法。

  ——她又怎可能舍棄弟弟。

  但她自也不能叫二哥留在京城。

  他雖始終說全無區别,其中隐晦,其中退讓,她難道又能視而不見?

  趙明枝獨坐良久,一時覺得乃是庸人自擾,自己如此糾結,反而叫二哥為難,一時又覺得此時小小為難,總好過将來真正進退不能。

  然而她思慮這許多,等低頭再看桌上那攤開圖紙,其中不過簡單筆畫,房屋俨然,宅院空曠,并無多餘字迹,唯有後院一處地方留有極大空隙,邊上标注“校場”二字,一旁特處圈出一片小小地方,以假山相圍,更用細筆朱砂書一行小字。

  字道:可在此處學拳練體,以養生息,或可造一亭以供小坐,栽疏竹,種芭蕉,賞玩一二。

  其後又寫幾樣拳法操法,不過太祖長拳,五禽戲等等,果然全是修生養息功法,無不動作柔和,究竟拿來給誰人去學,端的一目了然。

  那字迹骨力遒勁,斬釘截鐵一般。

  趙明枝把一行小字反複看了又看。

  她記性極佳,這裡統共不過四五十字,其實看到第二遍時候,腦子裡早已記得清清楚楚,根本一字不錯,卻總忍不住去看那筆劃同字形,又看那文字,許久,才慢慢将半身向後靠,貼在椅背上,嘴角連壓也壓不住。

  她那心軟塌塌的,仿佛風過疏竹,竹葉飒飒簌簌,又似乎細雨打芭蕉,芭蕉葉子自然深綠,大大一片,為雨絲盛得晃晃蕩蕩,水滴沿梗莖劃過,在葉尖那似有又無卷窩處積蓄良久,才悠悠然往地上落。

  落時也無多少動靜,隻有細密水痕,潮濕地面,沾衣欲濕,吹面不寒。

  ***

  禦街之上,一出宣德門,衛承彥便再閉不住嘴巴,一疊聲問話往裴雍耳朵裡砸。

  他一時問:“二哥,你甚時知道的?

  一時說:“小趙這樣身份,你二人事情,還作不作數的?

  一時道:“她隻有姐弟兩個,一個長輩親故也搭不上手,說不得就要常為人拿捏,你我總不能袖手看着罷?

  又抱怨道:“我早喊你快些定得下來,你偏不信我,樣樣不曉得抓緊,還以為是平日裡行軍打仗,都能同你料想一般的呀?
眼下倒好,要是不成……”

  這話還未說完,他便見自家二哥看過來,也不知是他想得太多,還是今次果然不同,隻覺得被對面人盯着,自家全身發寒,連忙自省一遍,把原本話吞得回去,在喉嚨裡打個轉,粉飾一番,重新吐出來時候就變成了找補,道:“小趙為人最為仗義,想來不會抛下你我……”

  裴雍卻不理他許多問話,隻道:“你吃了酒,此處人多,自家走回去罷了,免得沖撞行人。

  他一面說,一面把手中缰繩也交給伴當,打發人先同馬回去,卻與衛承彥一道往回徒步。

  自裴雍搬到官驿,衛承彥自然跟着住了過去,彼處距離大内倒是不算遠,走得快也就是小半個時辰功夫。

  兩人沿着潘樓街并肩而行,見得沿途酒樓、鋪子燈火通明,又有行人遊逛,貨郎推車,小販擔貨,一派熱鬧場面。

  行至街邊一個老妪攤子處,因見對方賣各色飲子,裴雍便停步問價,付錢挑了兩竹筒,自家取了一支,另一支遞給衛承彥。

  衛承彥本來也隻得兩三分醉意,走這半條街,早與平日裡清醒時候并無二緻,此刻接了裴雍遞過來飲子,才喝一口,便嘗出是解酒的,回想自己方才所說,也覺得有些輕狂,慚愧道:“二哥,我不是吃醉了酒,隻是一時嘴快……”

  裴雍道:“你一向說話直爽,性情如此,也是你為人率真,并不是壞處,隻是一路人多眼雜,她姐弟二人身份不同,叫人聽了,若是胡亂去傳,總歸不好。

  衛承彥忙低頭應了,自省道:“我自家時候還好,一跟着二哥,便喜歡由着性子胡說八道,從前已經提點過一次,是我不走心。

  眼見前方便是官驿,裴雍隻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進門之後,同殷勤迎來的驿官打了個招呼,就與衛承彥往兩人所住小跨院而去。

  他領着人進屋,叫衛承彥先洗臉漱口,等落了座,複才道:“我本有事情要交代你,隻你今日吃了酒……”

  衛承彥懊悔不疊,忙道:“二哥,我隻吃了幾杯,今日小趙擺宴,自然要高高興興,才免了禁令的。

  裴雍道:“你素日愛馬,也愛酒肉,我何時管過你四處尋馬?
可有不給你吃肉了?
隻是這‘酒’一字,你難道隻有今天解了禁令?

  衛承彥認道:“二哥,我錯了。

  裴雍便道:“你回京得早,這一向我使人看着不給你多金銀拿在手上,便是叫你戒酒,此物傷髒腑,又傷神魂,偶爾小酌無事,怎好時時捧着不放?
不想你自家不能得,先還忍了一陣,等其餘人回來了,便去蹭旁人的,還要在我面前裝無事——你那一身酒味,我那鼻子難道隻是擺看的?

  又道:“張弛有度,不是叫你滴酒不沾,隻那分寸二字,你在心中好好寫一遍。

  衛承彥老老實實應了,道:“二哥放心,我也不啰嗦旁的,你且看我日後行事!

  他此時心中慚愧,分明還一肚子話想要探聽,哪裡還敢問其餘,隻說幾句閑話,便回房去,等收拾妥當躺在床上,正要入睡,總覺得哪裡不對,忽的一骨碌坐将起來,暗罵自己喝酒耽誤大事,于是急忙穿了鞋子出門而去。

  果然才到正堂,彼處門窗雖是關着,當中仍點燭火,匆匆一走近,門外守着的一人便叫道:“三爺來了!

  衛承彥應了一聲,隔門遠遠叫“二哥”,聽得裴雍在裡頭應了“進來”二字,才推門而去。

  當中一張四方大桌,四張條凳,此時坐了五六人,都是熟悉兄弟。

  衛承彥同衆人點頭示意,尋個空隙大的地方叫邊上人挪個屁股自己坐了,也不敢開口,隻聽人說話。

  裴雍此時已經安排到尾聲,又說幾句,諸人便各自領命,分别告辭而去,剩得衛承彥一人眼巴巴看着,最後問道:“二哥,我雖吃了酒,其實腦子不醉,你有什麼事情,隻放心交代便是。

  又道:“其餘人都有差事,二哥若不叫我,我這一晚上都不能好睡。

  裴雍沒有着急說話,先給他倒了一盞茶放到面前,然後才問道:“若你一人回京兆府,先守一二年,成不成的?

  衛承彥立時認真坐正了,難得安靜了一下,腦子裡隻一轉,便猜出幾分緣由來。

  他一咬牙,應承道:“二哥放心,鬧不出亂子,不管哪裡有事,我總把那點子地方護好了,叫你我兄弟有個退路。

  又道:“其實有老廖他們幾個守着也盡夠了,若叫我同二哥一道留在京中,還能搭個手——不過我隻胡亂說話,還是全聽二哥吩咐。

  裴雍不置可否,道:“不着急,另還有一樁事情,那州北瓦子左近住了文士,姓付,喚作付滘,我送了潤筆請他做賦,你這幾日抽個空代我去取文賦回來,若他留飯,你便留下吃了,他若問京兆府事情,你照實說,再問其餘事情,你盡可自作主張。

  衛承彥立時應了,卻又奇道:“二哥找他做賦做甚?
是要考校此人,将來好用嗎?

  裴雍并不瞞他,坦然道:“他有個同窗在那樞密副使張異門下做客,我要借其手口,行些陰險手段。

  多謝三于1親給明枝的護身符,冷水泡青茶一杯親給我的平安符:)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