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這副模樣在旁人看人,是被這個消息一下弄懵了。
也可以理解,奶娘都是最忠心跟貼心的人。
要随意被打發出去誰都舍不得。
老夫人見狀皺了下眉頭道:“三丫頭,你不同意?
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
”本以為開竅了,看來還是沒開竅啊。
放這樣一個三心二意的奴才在身邊,早晚得咬一口。
月瑤聽到老夫人說算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當下跪在老夫人身邊道:“祖母,月瑤确實舍不得奶娘。
但是月瑤也不忍心拆散奶娘與親身兒子的團聚。
月瑤思念父親母親卻見不着,日日心如刀割,夜夜都悔着自己沒為父母多盡孝,如今想要多盡孝也已不成。
相信奶娘的兒子也是如月瑤一樣的心思。
祖母,以往是月瑤自私,沒為奶娘着想。
現在,月瑤請祖母給了媽媽這個恩典,放了奶娘出去跟奶兄一家團聚。
”月瑤說着說着就哭了,哭得很悲傷。
老夫人心裡暗暗點頭,看來這個丫頭真的開竅了。
老夫人握着月瑤冰涼的手,心裡的憐惜更甚:“你能這樣想祖母很欣慰。
一家骨肉不能團圓,祖母也是感同身受。
既然你同意了,别虧了你奶娘。
”意思送人走的時候多送些銀錢。
不能給人碎嘴的機會。
老夫人也有打發了古婆子的心思。
隻是沒有足夠的理由貿然打發了人出去,也是落人話柄。
現在瞌睡送來了枕頭,離開了連府,這個古婆子也不能左右到了三丫頭,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好。
月瑤重重點了頭:“祖母放心,月瑤知道的。
”月瑤看着滿頭銀絲的祖母,很難過。
祖母若是能長壽,也能多一個護他們姐弟兩的人。
但是她也辦法。
祖母是病沒的,現在給祖母診脈的唐大夫是宮裡退下來的太醫,醫術精湛。
唐大夫說是心病太重,又因為年紀大了一身的毛病。
月瑤能做的就是放寬老夫人的心。
月瑤這段時間安安靜靜的,不是不想動,是現在動不得。
她将正哥兒接到身邊,已經引發了許多人的注意了。
所以為的就是不要再惹莫氏的注意了。
等過些日子風波下來,她去舅家尋求外力。
至于李家,得看情況。
大伯與李伯伯好像不對付。
月瑤相信舅舅過段時間一定會派人來看她的。
說起來也是她不孝,回來這麼長時間都沒去見過舅舅。
不過想着舅舅的繼妻程氏,月瑤趕緊用手帕擦眼淚,不讓人看到她的異樣。
古媽媽聽到說老夫人要放她出去,就跟被雷劈了一般。
讓她出去,不是要斷了她的生路。
眼淚鼻涕一大把跪在地上求着老夫人開恩,嘴裡一直念叨着舍不得自己奶大的孩子,舍不得三姑娘。
月瑤反正就一個意思,不忍心她們骨肉分離。
古媽媽見着老夫人發了花,想讓月瑤求情。
拽着月瑤的衣角,:“姑娘,要是奶娘走了以後你被人欺負了可怎麼辦?
姑娘,奶娘不能走了。
不守着姑娘,奶娘不放心!
姑娘,你讓我走,這不是在活活挖我的心嗎?
”
老夫人當下臉黑得跟木炭似的。
什麼意思,她還會禍害自己嫡親的孫女不成:“成什麼體統?
姑娘是為你好,你這樣糾纏着姑娘是什麼意思。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跟着姑娘回蘭溪院了。
來人,讓管家通知她兒子,直接把人接走就是了。
”
月瑤立即跪下磕頭:“祖母,媽媽到底奶過我一場。
求祖母保全了媽媽的體面出府吧!
求祖母了。
”說完這句話後對着古婆子道:“媽媽,月瑤也是萬分舍不得你。
但是月瑤不忍心你跟奶兄母子分離。
奶哥哥至孝,我不能傷了他的這份孝心。
媽媽……”說完淚珠滾滾而下。
幸好她的手帕上沾了一點東西。
月瑤也是怕有什麼突發事件,所以做着準備。
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了。
老夫人對于月瑤這樣的态度很滿意。
這件事她出頭就是了:“三丫頭你先回去,這件事祖母會處理好的。
”
巧慧将月瑤請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月瑤一直心存感激。
若不是祖母的态度堅決,怕是還要費一番周折。
月瑤不知道得是,老夫人在上輩子也有想要打發了古婆子的,可是她擔心強制打發了出去了,等她老去古婆子一樣會被莫氏接回來放到月瑤身邊。
所以在月瑤沒開竅之前,她是一直放任的,一直到死都在裝聾作啞。
月瑤回到蘭溪院半個時辰後,古媽媽才回來。
花蕾等人已經知道了怎麼回事,這時候再見着古媽媽哭喪着一張臉。
誰也不敢多說什麼,都閃一邊去。
就怕有什麼事落到自己身上。
古媽媽見着月瑤,跪在地上仍然苦苦哀求:“姑娘,老奴舍不得你。
姑娘,老奴舍不得離開你啊……姑娘不能這麼狠心,大了就不再管奶娘了。
姑娘這麼能如何忍心呢,姑娘是吃着我的奶長大的,怎麼能……”
月瑤面色一僵。
巧蘭走過去想要扶着古媽媽起來。
見扶不起來,笑着說道:“媽媽這說的是什麼話。
你兒子要接你出去享福,姑娘不忍心你們骨肉分離,姑娘這是為奶娘好。
老夫人跟姑娘都也給了你恩典。
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姑娘不要你,不管你,不養你了。
姑娘的好心倒成了驢肝肺了。
”巧蘭這話卻是直指古媽媽不安好心。
這話若是由花蕾跟暮秋說出來就不妥當了。
但是巧蘭是老夫人的人,又剛剛到這裡。
份量自然不一樣。
月瑤心底冷笑。
以前她不知世事,現在卻知道了。
古媽媽怎麼舍得出去。
在這裡每個月有二兩銀子的月例銀,一個季度有兩身新衣裳。
關鍵是古媽媽在院子裡什麼都不用做,隻是管幾個小丫鬟。
往日裡還能多得她的許多好東西。
古媽媽确實是為生計着想。
她兒子現在隻是秀才,以後還要考舉人,考進士。
這些不僅需要銀錢,還需要人脈的。
就這樣走了,沒有月錢,沒有了月瑤身邊賞賜,更沒了大夫人那邊的支援,以後他們拿什麼謀生。
出去,等于是斷了他們的後路。
這如何不讓古媽媽恐慌了。
古媽媽不是不知道兒子想讓讓她脫籍,說若是讓同窗知道他有一位當奴仆的母親,到時候他就在人面前擡不起頭來。
所以一直想讓她得自由身。
一到京城就擅自跑去求了老夫人。
她當時吓出了一身冷汗。
兒子哪裡知道生計的艱難。
沒有她在連家賺的銀錢,哪來的銀錢供他花銷。
若是出去,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麼艱難了。
除了生機,為了前程也不能走。
還有連家是百年書香門第之家,不管如何以後肯定得許多的便利。
幸好當時姑娘舍不得她,才沒走成。
這事她就跟兒子講了這件事的嚴重後果。
兒子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是她不明白了,兒子這又是怎麼了,之前不是說好了在中舉之前不提這事,為什麼好好的又跑過來求恩典了。
古媽媽沒埋怨兒子的不知事,隻是暗暗恨着月瑤。
若是她在老夫人再求一次恩典,老夫人就是想讓她出去也不成的。
辛苦奶大的孩子,竟然如此的狠心。
可是再如何怨恨,古媽媽知道能挽回局面的還是月瑤。
如今隻有姑娘跟老夫人說,舍不得她離開。
方才能留下來:“姑娘,姑娘,老奴舍不得離開姑娘。
姑娘,你不能丢開老奴不管啊!
”古媽媽心底很恐慌,這種恐慌來源與月瑤這段時間對她的冷淡。
以前她雖然也什麼都不做,但是姑娘對她很恭敬。
下面的丫鬟婆子也都巴結讨好她。
現在姑娘對她冷冷淡淡的,下面的人也不當她是一回事。
月瑤見着在院子裡鬧,也不成樣子。
冷然道:“到屋子裡說。
”說完,進了屋子。
很快,正屋裡的人,全部都出去了。
古媽媽一進屋子,就跪在地上求這月瑤開恩,不要放她出去。
月瑤看着她:“媽媽不想出去也成。
”
古媽媽面色剛一喜。
卻聽月瑤說道:“你隻要告訴我,這些日子你跟花媽媽說了多少關于我們二房的私事?
”
古媽媽吓得一個激靈,不過很快恢複過來。
咬死了牙道:“沒有,姑娘,我隻是跟花媽媽說江南的舊事。
花媽媽問的其他的事,我一個字都沒有。
”
月瑤面上不顯,内心冷笑。
真當自己還是八歲的幼童。
自己的奶娘隔三岔五跟大夫人的陪房聊天。
隻是聊江南的舊事,什麼舊事?
難道還能聊江南美如畫的風景。
月瑤輕笑道:“真嗎?
我還以為你告訴花媽媽說我們二房家資豐厚,祖母手裡握的家财一半都不到?
二房剩下的家資都在我的身上?
”沒有,沒有才奇怪呢!
古媽媽全身一下僵硬了。
不過很快醒悟過來,連忙叫屈:“姑娘,老奴沒有說。
姑娘是老奴奶大的,老奴怎麼可能出賣姑娘。
”
月瑤臉上堆滿了笑容:“哦,如果不是你說。
為什麼我二姐姐會問我呢?
還有,我這裡但凡有風吹草動,大伯母那裡都知道。
不是你說的,那你告訴我,是誰說的?
”
古媽媽忙叫屈:“姑娘,院子裡這麼多的丫鬟,多的是碎嘴的。
姑娘,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的。
姑娘,一定是大夫人為了離間我與姑娘栽贓陷害我的。
姑娘千萬不要中了對方陰狠。
姑娘,老奴真沒說。
如果說了,我願天打五雷轟,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
外面花蕾跟巧蘭聽到古媽媽竟然開口責罵姑娘,當下唬得臉色都是青的。
立即沖進了。
巧蘭跟花蕾進來的時候,見着月瑤淚流滿面,滿臉悲痛地看着古媽媽。
顯然,剛才的事讓姑娘極為傷心。
巧蘭怒道:“古媽媽,若不是看在你是姑娘的奶娘,就憑你剛才的瘋言瘋語亂棍打死都不為過。
”
古媽媽剛才也是失了控,現在回過神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可是看着剛才故意激怒她的月瑤在那裡淚流滿面,好不悲痛,她當下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對于面前的這個人,很陌生。
這不是自己的姑娘,決計不是的。
月瑤在花蕾的安撫之下,止了淚:“你是我奶娘,祖母這麼做也是為你好。
現在得了祖母的恩典,奶娘你風風觀光體體面面走,何嘗不是好事呢!
奶娘,你放心我會時常派人去看你的。
”
背主的奴才隻有死路一條。
但是月瑤卻不願意就用這條處置了古媽媽。
這樣處置了古媽媽,會髒了她的手。
在外面呆了十年,她知道外面的世界與内宅是不同的。
外面生存不易。
放他們出去,就靠古媽媽一個寡婦供養兒子念書進學,怎麼可能。
沒了連家的扶持,她兒子一輩子都起不來。
京城可不是随便誰都能站穩腳跟的。
古媽媽瞪大着眼睛看着月瑤。
她知道,月瑤這是在用兒子威脅她,若是她敢亂說話,不僅她,就連兒子也會受到牽連的。
她知道這次離開連府已成定局了。
古媽媽癱倒在地,她以後跟兒子可怎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