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哥兒第一次出遠門非常的興奮,出了京城立即掀開簾子看着外面。
磚頭不時地問月瑤外面的風景
月瑤不厭其煩地一一給正哥兒講解。
廷禮是騎馬,并沒有坐轎子。
大元朝在英宗皇帝之前是重文輕武,在那時候同級别的武官在文官面前是要行禮的。
但是英宗皇帝改革以後,文武是屬于兩個範疇,互不幹涉。
武官也就不再受文官的鉗制,不存在前朝同一級别文官要比武官地位高的事。
不過現在英宗皇帝已經過世五十多年,而且這幾十年是太平時候武官并沒有什麼事,文官在不懈地說服皇帝削減軍用開支,簡單就是裁兵。
本質上就是想将武官狠狠壓制下去,想恢複往昔的榮光。
武官自然不願意,所以朝堂之上文武相鬥得很厲害。
廷禮聽着月瑤跟廷正講解了大半天面上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倒是心生佩服,笑着說道:“三妹妹,一直聽府邸裡的人說你耐心十足。
今日大哥真是見識到了。
”之前聽說正哥兒一天認十個字三姑娘也能教得下去,他還以為言過其實了,今天算是知道這是真的,絕非流言。
廷禮有些可惜,若是月瑤是個男子将來肯定是個非常好的先生。
可惜了,可惜了這一身的才華;若不然他也有一個幫手。
廷禮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從小得到的教育就是家族為第一己任務。
所以他也希望家裡能多培養幾個有才能的人,可惜他們這一支到父親這一輩卻斷掉了祖輩的榮光。
原本叔父前程一片光明,卻偏偏早逝。
爹雖然考中進士,但是名次很後,将來連家的命運堪憂呀!
大爺爺家的子嗣已經不在仕途上了,他們這一房也隻有他跟廷儀了。
廷儀玩心重,心思沒全都放在仕途上。
連家這一支還是要靠他。
父親同意讓他送月瑤會老家未嘗沒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跟本家打好關系。
否則他們這一支就沒後援了。
月瑤但爺爺連承當年跟本家鬧了矛盾,鬧得很兇猛,一怒之下跟本家斷絕了關系自己立了族譜。
後來連承在年老時候想着祁縣總是自己的根,于是就在祁縣買了大片的土地。
連承過逝後,月瑤的祖父恢複了跟祁縣的本家的關系。
但是族譜都已經另立,跟本家已經劃分了,兩家已經屬于兩支了,加上本家的人對他們排斥,就算有心緩和關系也很生疏。
連家本家雖然現在聲望不如之前,但是本家還是有幾個出彩人物,一個現任蘇州巡撫,是從二品的官位;一個任四川按察使,正三品職位;都是握有實權的人。
他們這一房現在跟本家是沒法比的。
月瑤笑道:“正哥兒學東西慢,所以我就說得詳細一些。
”相比剛開始,廷正現在可是好了十倍不止了。
那朱先生也真是個好先生,品性跟耐心都好,這也是他們姐弟的運數。
廷禮聽了笑了下:“妹妹這次打算在老家呆幾天?
馬家二十六号有喜宴,妹妹是不是要在之前回來。
”
月瑤笑着搖頭:“聽大哥的安排,大哥說什麼時候回去就什麼時候回去。
我在守孝,舅舅家的喜宴我得避開。
”她是肯定不會去參加喜宴,去了不故意給新娘子添堵。
月瑤是打算新娘子回門以後再過去跟未來的表嫂認識。
廷禮點頭:“好。
”今天才七号了,二十六号之前看肯定能回到京城。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先跟月瑤說一聲。
跟随的仆從有一個對這一代路程極為熟悉,傍晚時分帶了他們投訴到鎮上一家最好的客棧。
雖然他們一行人帶了女眷,但是月瑤現在才九歲,倒也不需要特意去定帶了院子的廂房。
廷禮直接就在二樓包了三間上等的廂房,再要了幾間平房。
颠簸了一整天,梳洗完了以後飯菜就送到廂房裡。
月瑤吃了一口,皺了下眉頭,這飯菜太油膩了。
月瑤院子裡的廚娘做的菜很精緻,帶有艱難口味。
經過月瑤半年掉剔,現在廚娘手藝也是相當不錯了。
江南菜講究色香味俱全,還有精巧,月瑤吃了半年又将嘴巴給吃刁了。
對于京城的這些油膩的菜品,她吃不習慣。
鄧媽媽在邊上說道:“姑娘,出門在外就是這樣,姑娘忍着點。
”在外面的飯菜哪裡有家裡的舒服。
月瑤笑了下:“我知道,我不會挑食的。
”剛才是條件反射,就算油膩她還是會吃的,而且吃得飽飽的。
浪費食物是可恥的。
用完晚膳,月瑤陪着廷正說了會話又開始練字,廷正在一側跟着她一起練字。
到了點,月瑤不練字開始看書了,看的仍然是那本史記。
廷正累了,打了哈洽。
月瑤笑着摸了下廷正的額頭:“睡覺去吧!
”雖然沒到點,但是也不想弟弟太操勞了。
廷正回房後,月瑤見着天色還早又開始抄寫經書了。
月瑤想着燒完這些經書,她以後就不會再埋首在經書裡面了。
外面起了敲門聲。
鄧媽媽有些緊張,這麼大晚上的誰還來敲門。
鄧媽媽揚聲叫着:“誰?
”雖然現在是太平時期,但是出門在外鄧媽媽不能不防備。
廷禮應道:“是我。
”
進來後廷禮笑着對着迷惑不解地月瑤說道:“我是看着三妹妹屋子裡還點着燈所以過來問問,這麼晚了妹妹怎麼還沒誰?
”廷禮也是才剛敢看完書,聽到身邊的小厮說月瑤的屋子還沒熄燈。
月瑤笑道:“大哥請坐。
我在抄寫經書,準備再抄會就去睡呢!
”
廷禮非常意外:“這麼晚了還在抄寫經書?
”等見到月瑤新抄的幾圈經書,微微點頭,看來傳聞是真的,三妹妹太虔誠了。
廷禮走之前說到:“别抄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
月瑤抄寫經書,也是當成在練字。
等廷禮走了以後,讓鄧媽媽收拾,她洗刷後就睡下了。
月瑤睡得迷糊,突然聽到外面鬧得厲害。
月瑤豁地睜開眼睛拿起衣服就準備穿。
邊穿邊叫着道:“媽媽,這是怎麼了?
是不是走水了?
”月瑤倒是不擔心土匪什麼的,如今天下大治,百姓豐衣足食,治安也是極好的。
月瑤就是擔心走水。
鄧媽媽讓花蕾陪着月瑤,她出去打聽一下是什麼事。
月瑤想了下後說道:“媽媽就在外面看看,若是走水的話我們得想法子趕緊離開。
”事實證明是月瑤多想了。
月瑤皺眉:“媽媽,你去問問大哥是怎麼回事?
”因為路途不算遠,而且這一代治安也是極好的,所以這次隻帶了八個随從。
若是有個什麼意外,月瑤很擔心。
月瑤聽着外面喧鬧聲慢慢的沒了,有些奇怪。
一會鄧媽媽回來,面色很是古怪:“姑娘,剛才的吵鬧是威遠侯府的人在找他們的三少爺。
說他們三少爺離家出走了就住早這客棧裡,可惜去的時候房間是空的。
這又急哄哄地出去尋了。
”
月瑤對于威遠侯府的三少爺不敢興趣:“找人就找人,做什麼鬧這麼大的動靜?
”找人也該低調地找,大半夜的這麼喧嘩也不想想那些還在睡覺的人。
花蕾撇嘴:“那些人也就仗着是侯府的人,真是太嚣張。
”
鄧媽媽搖頭:“姑娘,我聽說侯府的人找來,那三少爺是從窗戶上跳下去逃走的。
這家裡呆着好好的,跑出去做什麼。
”
花蕾有些吃驚:“離家出走?
”
鄧媽媽正待要說,月瑤卻是搖頭制止了兩人繼續八卦:“别人家的事不要管這麼多。
媽媽,大哥怎麼說?
”
鄧媽媽搖頭道:“大少爺說随侯府的人去,與我們沒幹系的。
”說起來他也奇怪,為什麼這三公子會離家出走呢!
甚至府邸裡的人來找也要躲藏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用過早膳就上路了。
在路上碰到一群騎着馬橫沖直撞往回趕的人。
幸好大道上沒什麼人,若不然肯定要踩着人了。
花蕾看着那群人嘀咕着:“這些人真是沒王法了,官府的人也不管管。
”萬一真撞到人不死也得殘廢。
月瑤也不在意:“随他們去吧!
”對于别人家的閑事她是向來不管的。
人家嚣張肯定是有依仗的,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的。
走了大半天又來到了一個小鎮,随從說這小鎮上有一家面館非常有。
據說裡面的面吃了會讓你回味無窮,下次路過決計還要再去。
可等進了面館上了樓,鄧媽媽看着那些沾染了油啧的桌子直皺眉頭。
就這水平還是最好的。
月瑤跟廷正兩人的面條還是有料的,放了兩個雞蛋跟青菜。
月瑤吃了一口就吐了:“廷正,不能吃。
”
廷正正張口吃,聽到月瑤的話立即放下筷子:“姐姐,怎麼了?
”
廷禮見着月瑤這樣,忙問道:“三妹妹,怎麼不能吃了?
”就算難吃自己吃不下也不該讓廷正也不吃。
月瑤搖頭:“這是用牛肉骨頭熬道,我跟廷正現在不能。
”守孝期間是不能沾葷的,月瑤将這個記得瓷實。
廷禮吃了一口後察覺确實是用肉湯做的,忙叫來小二換過兩晚素面。
至于月瑤跟廷正的兩碗面也沒倒掉,直接給了跟随來的仆從吃了。
月瑤感覺有一道目光掃向自己。
不由自主回望過去,就看見樓下角落裡坐着一個少年。
那少爺穿着一身灰色的長袍,長得很魁梧,濃眉大眼,不過顯眼的是這少爺臉上有着兩道猙獰的疤痕。
那少爺直直地回視着月瑤,眼裡有着冷意。
全身泛發出來的冷意再配着那兩道猙獰的疤痕,樣子實在可怖。
一般人都得被吓着。
月瑤淡定地收回了目光,正好小二送上了素面,她吃了一口:“嗯,真的很不錯。
”這面比她的廚娘做的好吃多了。
這手藝沒的說了,不愧是這麼又名望的面店。
月瑤正吃着面,聽到角落有喧嘩聲。
擡眼望去見着店小二正站在剛才望着她的那個少年。
少爺此事面色非常難看。
月瑤從小二的言語之中聽到原來這個少年是沒錢付賬。
小二說話很不中聽:“我們店是小本經營,若是客觀真沒銀錢付,那就留下東西抵押吧!
”至少這套青衫還是可以值個幾十文錢的。
月瑤皺了下眉頭卻沒吭聲。
那少爺卻是望向蒙着面紗的月瑤道:“你放心,有人會給我付賬的。
”說完指了一下月瑤。
月瑤很奇怪,不過想了下後對着站在身邊的彭春道:“你跟小二說這個公子的賬我們付。
”月瑤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少年尋上她,不過幾碗面的錢她還付得起。
廷禮看着那少年一眼後皺着眉頭道:“三妹妹,這種人不該相幫。
他既然沒有錢就不該進面館吃。
”沒錢就該随便買兩個饅頭充饑,打腫臉充胖子。
月瑤笑了下:“也就幾十文錢。
”其實不在意錢多不多,主要是月瑤想結下這份善緣。
彭春聽了月瑤的話,就走過去跟那個小二說了一通話,小二這才罷休。
卻不知道,這個少年竟然還點了不少的幹糧。
這個少年的行為有些無賴,透露出來的意思可不就反正有人付賬,幹脆就多蹭點。
廷禮面色非常難看。
月瑤卻是輕輕一笑,對着彭春說道:“算上他帶的那些吃食,也沒多少的銀錢。
你去幫他付。
”幾兩銀子的東西她還是幫襯得起。
廷禮微微歎氣:“這不是幾兩銀子的事情。
”見着月瑤笑着的模樣,廷禮也沒在說了。
這個堂妹還小不知道世道的險惡,這不是幾兩銀子的問題,而是這種人不值得相幫。
用完膳食,一行人繼續趕路。
馬車剛出了小鎮,就聽到彭春走到月瑤的馬車邊上說道:“姑娘,剛才的那小子過來說要跟姑娘道謝,被大少爺攔住了。
”
月瑤輕輕一笑,沒再吭聲。
月瑤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會因為一頓飯來跟她道謝,肯定是還有事了。
廷禮身邊的随從阿貴說道:“大少爺,要不要出面将這個人趕走。
”
廷禮望着那少年走路虎虎如風,想着剛才少年的行為卻是搖頭:“讓他過來,看看他要做什麼。
”
廷禮聽到這個少年是向月瑤借錢,當下無語:“你走吧,我們沒錢借給你。
”還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人。
蹭吃就算了,還來蹭錢,真沒見過這麼臉皮厚重的人。
少年冷冷地說道:“我沒找你借,我是找那個姑娘借。
我相信那個姑娘會借錢給我。
”
廷禮嘴角直抽搐:“做人不要得寸進尺。
”這人想要訛詐,竟然還這麼理直氣壯半點不丢人,現在的訛詐犯都這麼嚣張。
世道變得這麼壞了嗎?
少年望了一眼廷禮:“你去問問那個姑娘,若是她說不借我馬上就走。
”
廷正有些無奈:“成,阿貴,你去問問姑娘。
”他有心将人打發走,但是人家已經言明若是月瑤不借就走人,不起沖突自然最好。
花蕾聽了氣得鼻子都歪了:“你這人不要得寸進尺,我家姑娘幫他付賬沒讓店家打他一頓就已經發了善心,竟然還要跟我家姑娘借錢,真是豈有此理。
”她還從沒見過這樣的無賴。
廷正卻是搖頭道:“花蕾姐姐,人家肯定也是走投無路了。
若不然也不會找姐姐借錢,姐姐若是我們有錢就借點給人家。
”
月瑤摸着廷正的額頭:“我家廷正真是善心的孩子。
”不過不能對誰都這麼善心的。
有些人,不能對她好,對她好反倒會咬死你。
作者六月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