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敬宸跟着蘇義站在最大的火爐旁邊,全然無視周圍與他們年齡不相稱的老臣,恭敬的到:“淑妃大人,天寒地凍的,您身為皇上最看中的妃侍,當然該想用候德殿最尊貴的火爐。
”
段良案等人聞言臉色微變,他帶頭叱道:“放肆!
這裡每個人都是長者,曆來站在這裡!
也不看看你們什麼身份!
”以為被封了妃就是妃侍嗎!
還沒祭祖呢!
辛成見狀低下頭不吭聲,他又不找死,得罪蘇義最不明智,段敬宸是段良案的兒子,他們鬥去吧,他可不想與天子近的人起沖突。
段敬宸冷冷一笑,故作不知的看着蘇義:“哥,咱們的身份?
段尚書不提我都忘了?
原來我們身為皇上的人等于什麼身份也不是!
”
段良案怒目而視:“段敬宸你少血口噴人!
皇上豈是你等在此撒野的依仗。
”
段敬宸也不客氣:“抱歉段尚書,我們在此的依仗是蘇妃侍的身份,還沒早朝,我想在座的衆位沒有人比我哥地位更高了,難道我哥不該享受這尊爐子!
”
蘇永忠遠遠的進來,春風得意的笑容炫目的令人不敢逼視:“段賢侄所言有理,我兒身份自然不能與我等同論,小兒承蒙皇上厚愛,如今位列四妃,是我蘇家的榮耀……”蘇永忠說到這裡停了一下,他認定沒人敢說‘不是榮耀’結果果然沒人吭聲:“在此,臣給蘇妃侍大人行禮,蘇妃侍萬福。
”
段敬宸也急忙跟上:“下官給淑妃大人請安,淑妃萬福。
”
此刻整個候德大殿寂靜無聲,衆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不該問禮,問吧,等于跟蘇家妥協;不問吧,他确實是皇上的妃子。
張亭道率先回過神來,急忙出列道:“下官見過淑妃大人,大人德才兼備實乃我焰國之福。
”
黃友善等人見狀,也很識相的沖出來:“下官等見過淑妃大人,淑妃大人寬厚待人當的起用第一爐取暖。
”
剩下的同僚立即附和,恨不得幫他擡過去以示敬意。
米和澤氣的呼吸濃重:“你!
你們當真是要反天不成!
”
段敬宸起身,邪魅的對老家夥一笑:“米尚書說的什麼話,淑妃位列四妃之一,難道你不該行個禮。
”
段良案最看不上兒子的态度,想他段家門風嚴謹、作風正派,怎麼就出了這麼個不孝子:“你少煽風點火!
他還沒被正式冊封!
等他什麼時候行了宗廟禮,再來老夫這裡争那亂七八糟的位置不遲!
”
尹惑、米和澤、辛成、段良案擺明是不讓,憑他們多年老臣的身份會對付不了一個弄臣。
就在四人決定與惡勢力抗争到底的時候。
丞相宋岩尰率先動了,蒼老的聲音平穩祥和:“不過是一尊爐子,蘇義要是喜歡用了就用,既然都是取暖,談什麼第一第二,能有暖意就行。
”宋岩尰說完走到第二個爐子旁。
衆臣瞬間退讓,再次按照不同的品級向下移動了一位。
蘇義沒料到開口的會是宋岩尰,論身份他是皇上的國丈,誰也不如他在第一位合适,蘇義從心裡不想得罪他:“丞相大人,下官……”
“不過是爐子,用吧,老夫正巧也想在這裡坐會。
”宋岩尰說完坐在爐火的旁邊閉上眼安靜的養神,不想再擴大此次事件。
蘇義見狀揮揮手讓衆人起來,算是給老丞相面子也不再讓段敬宸與段良案等針鋒相對。
宋岩尰挪開了,段良案等人也不再拘泥于一處,紛紛随着老臣想移開,段良案在經過段敬宸身邊時冷哼道:“逆子!
”
段敬宸氣的火氣上冒,上前就想再給他點顔色看看!
蘇義先一步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今天他給宋岩尰面子,否則他們就是不識好歹。
段敬宸也知道現在不适合再挑事,丞相已經給了衆人台階,不下隻會僵持着難看,但他段良案憑什麼說‘逆子’他教育過自己什麼!
他想沒想過他突然醒來發現皇上在他身上時的驚吓!
有沒有想過他當年也怕!
可是他問過嗎!
他隻知道自己丢了他公正不阿的臉,毫不留情的把他踹出家門!
如果不是碰到蘇義教給他怎樣在床笫事後保護自己,他早死了!
對他是逆子!
他就逆給所有人看看!
他不厭惡自己是他兒子嗎!
不是不看不起他想皇上搖尾乞憐嗎!
好!
他今天早朝就請個封!
讓他段家永遠蒙受男妃的恥辱!
蘇義、段敬宸坐在了第一尊火爐旁,候德殿的氣氛變得更加沉重。
段敬宸臉色已經恢複如常,突然擡起頭道:“孫大人你也過來坐。
”
衆人似乎此刻才意識道孫清沐也在,心裡頓時滋味各知,同樣是後宮的男侍,差距怎麼這麼大,或許被封妃的是孫清沐不會像現在這般尴尬。
孫清沐卻知道,如果被封的是他,這些人就不是請旨皇上撤封而是讓自己引咎辭退,如果自己不合作就是不因大義,但若說他贊同蘇義今日所為也不盡然,但尹惑等人逼人太甚也是事實,他們對蘇義的地位下手,蘇義自然會反擊。
“孫清沐,你來不來!
”
衆人一緻看向孫清沐,純臣們覺的他去了就是跟蘇義同流合污;錢臣們覺的孫清沐去了就是一種新号;中立的臣子夾在中間等着結果。
就在衆人都等着孫清沐表态時,歐陽逆羽突然道:“清沐過來一下。
”
衆人無聲的扼腕,連宋岩尰耳朵都動了一下暗歎可惜,孫清沐剛才若是動了,等于敲定了皇上的意思,若是沒動就是有轉圜的餘地,就被歐陽逆羽一句話破了。
孟先己也心裡癢癢,皇上到底收不收他們?
想到那天驚鴻一瞥,他覺的蘇義極力争取就是條漢子,不過這漢子當的挺委屈跟這麼多人分享,孫清沐呢?
他願意嗎?
陸公公渾厚尖銳的聲音在霧氣彌漫的晨空響起——上朝——聲音飄蕩出很遠,震懾着整個皇城久久不散。
周天一身金黃色的五爪龍袍,袖口掃過龍椅手掌按上龍頭,頭上帶着一頂輕巧的皇冠,龍首下落下兩縷金色的芯子,與發絲一起垂在金燦燦的椅面上。
——跪——陸公公的聲音再次洪亮的響起,繡紋複雜的大内總管服侍,顯得老當益壯。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跪,萬歲聲在宮殿内回響,衆臣匍匐。
——起——
周天率先開口道:“蘇水司今年冬季的功績做的非常好,昨晚各城冬季用水弊利已經送達盛都,朕很滿意各地的控水量和各大河流在冰期過後開春防汛工作,以及今下可能出現水患的預測,為糧食調度和子民規制也提出了響應的保護措施,朕心甚慰。
另外來生教之事處理的亦可圈可點,各地的教會總部已經歸于朝廷,因教會取締會引起教衆不滿,所以來生教可以保留,接下來的事交給禮部處理,下去後蘇統領和蘇侍郎做交接。
戶部做的也尚可,辛愛卿能一視同仁堪稱為官表率,新軍營方面多有不成熟,辛愛卿辛苦了。
孫清沐關于春季的部屬計劃朕已經看過,朕批了。
”
辛成、孫清沐、蘇永忠、蘇義、蘇水渠同時出列:“臣等為皇上效力是臣等的福分。
”
周天讓他們起來,突然道:“工部尚書在嗎?
”
工部尚書米和澤急忙出列:“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想不出自己有什麼事情讓皇上點名。
周天同時拿出兩份折子,道:“這份是南作坊提供的秋季兵器技術使用列表,這份是水監司提供的工程技術應用,共計有一百多項新技術為去年的發展提供契機,但你提交的工部使用研究隻有五個,請問米大人,你除了看到改善織布機、挖掘一些新耕作方式,就沒有想别的,比如城市建設?
比如氣體力學下延伸的統一水管計劃?
比如地下作業啟發啟發城鎮底下管道修複,排污除水什麼的?
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跟不上用!
”
周天瞬間把奏折甩他跪着的腳邊:“你如果認為三四個應用案就能打發朕!
幹脆把你的位置讓出來讓需要的人坐!
”
“皇上息怒,微臣考慮不周,微臣該死請皇上給微臣幾天時間微臣一定不辜負皇上所托!
”米和澤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磕頭,剛才在候德殿的火氣蕩然無存。
辛成無奈的搖搖頭,突然覺的如果米家有孩子在後宮,每項新技術出來就可以向皇上探尋可以民用的方案,何至于落的當衆被點名的地步。
孟先己垂着頭,眼神在靴子附近來回徘徊,工部一年能有四項普民技術改造已經是恩德無量,可惜他遇到了有百項新技術投入的一年。
皇上拿去水利和南作坊的應用技術他看過,不要說米和澤不知道那些技術能延伸出什麼,就算他也隻看懂了七八種,這注定是要挨罵的。
可憐啊!
“孟先己!
”周天餘怒未消的開口。
孟先己渾身一驚急忙出列:“微臣參見皇上。
”心裡卻七上八下的,他沒有把柄給皇上抓啊?
公務他超額完成雖然不如蘇水渠那麼拼命但也超出了皇上的預計才對,莫非是為上次不幸看到皇上女裝的事殺人滅口,那豈不是冤死。
“工作時間翹班逛街你很閑啊!
”
什麼!
孟先己驚訝的睜大眼睛看着地闆,皇上竟然提了!
他不怕女裝逛街的事人人皆知!
?
“朕告訴你們,以後誰覺的自己國務之小裝不下你們的大才了,朕就教教你們什麼是謙虛!
”
“皇上息怒!
”衆臣跪在地上,唯恐自己家的事被皇上搬出來數落一遍。
尤其是張亭道,他門下雖然養了智者無數,可能拿得出手的功績也不多,幾乎是在混日子送禮,如果不是皇上還看的起他們那點銀子,早就被轟出朝廷了。
周天沒有叫他們起來,繼續翻看着今晨要罵的人和相關的事,看到黃友善搶娶了一位良家女子,段良案把他抓了問案,且鬧的沸沸揚揚,直接掀過,這點事段良案如果都處理不好,他也就不是熟讀法典的段神判了。
“歐陽将軍。
”
“屬下在。
”
衆臣聞言同時松口氣,皇上的目光終于轉到武将那裡了,第一個被點名的還是皇上的老相好,應該是不會發脾氣了。
周天表情的确和善不少:“你提的歸公計劃朕甚表滿意。
”
孟先己聞言心想,太那個了,明搶啊,推辭一下都沒有嗎?
歐陽家二十萬精兵,人家不過謙虛一下說送給你。
你怎麼能毫不客氣的裝兜裡。
“回皇上,臣等能為皇上效力是臣等的榮幸,相信他們以後有皇上統領定能為國殺敵,抵禦外強。
”歐陽逆羽說的大義淩然,無一絲不甘,他前些日子在南作坊在新軍營看到了他們得天獨厚的優勢,皇上的兵器供給和莫家孫家的戰術,讓這支組建不足兩年的新軍快速成長了起來,甚至參與了兩次對外作戰。
如果他再不行動,他堅信皇上會漸漸讓歐陽家的私家軍形同虛設,再也沒有上戰場的機會,與其那樣,不如他主動給他們謀條生路,皇上定不會為難他們,又可保障歐陽家在軍中的影響力。
孫清沐等人聞言看向歐陽逆羽的目光充滿了疑問,他竟然把号稱國内唯一能與新軍對峙的軍隊無條件獻給了朝廷,那些軍人可是歐陽家花了無數心裡糧食栽培出來的精英,甘心嗎?
宋岩尰垂首站在文官之首沒有一絲驚訝,皇上連他的五千精兵都收,怎麼會放過歐陽家的二十萬大軍,他隻是沒料到歐陽逆羽竟然沒有反抗的給了,莫非他和皇上……
周天讓歐陽逆羽散朝後到上書房再議詳細細節,因為這件事順利,周天的臉色緩和不少,接下來的朝事進行的非常順利。
直到群臣見皇上合上奏折,衆人才松口氣,終于沒事了,可以安然退朝。
突然尹惑站出來道:“皇上,臣有本啟奏!
”
衆臣聞言踹死他的心都有,連宋岩尰都覺的他沒事找事,是不是嫌今天早朝太順利非要出來提那鬧心的事惹皇上不快。
武将那裡也破不爽尹惑再次拖延早朝的行為,不就是蘇義被封妃,他都跟了皇上八年,這點屁事能不能下去說!
尹惑擡起頭堅定的道:“皇上,國之大事皇家當先,皇上正直春秋鼎盛之時是為國開枝散葉的好時候,如今後宮無出,是臣等疏忽,微臣懇請皇上光納天下賢‘女’。
”尹惑特意咬了‘女’字:“為焰國公主皇子尋得賢德的母親。
”
米和澤頂着被剛罵過的壓力高聲附議:“請皇上為皇子考慮,開選秀女。
”
張亭道、辛成等人聞言精神一震,是啊,皇上你得選秀讓有女兒往宮裡送:“臣等附議。
”
瞬間附議的臣子越來越多,宋岩尰也跪下了,武将那邊也跪下了,蘇永忠也跪下了,不就是再奉獻個女兒,女兒能開枝散葉是事實,蘇義再好也給他生不出外孫不是嗎!
慢慢的跪下的臣子越來越多,最後站着的反而顯得突兀。
孫清沐、蘇義、蘇水渠、歐陽逆羽、段敬宸他們五個站在跪了一地請求皇上為皇嗣考慮的賢明聲中顯得那麼突兀不合群了,如果他們不贊同皇上納妃,就是不單跟皇上有一腿那麼簡單了,幾乎就是坐實了跟皇上有一腿,尤其是蘇水渠,他這時候不跪非常引人懷疑。
歐陽逆羽更不用說了,平時說跟皇上沒什麼,這時候才是他能表現出跟皇上沒什麼的機會。
歐陽逆羽感受着落在身上的目光,詫異的看看周圍茫然的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了顯然的幾個,關他什麼事!
不要說他跟皇上沒什麼,就是有什麼,皇上納妃是他管的了的嗎?
歐陽逆羽思慮再三後,為了不讓自己太特殊,他看了孫清沐一眼跪了:“請皇上廣納賢女。
”什麼事嗎!
蘇水渠站在人群中,不看周圍投過來的各種目光也不看頭上的皇上,他靜靜的站在自己的角落裡,不參與也不吭聲,别人說也好不說也罷,皇上納不納妃他無力幹涉,何況,難道他跪了這些人就不亂猜嗎!
既然不會,他又何必!
段敬宸想法簡單的多,隻要段良案提議的事他均反對,就不跪!
蘇義見自己老子瞎參合,頓時有些想笑,讓皇上準許後宮的女人生孩子,不等于給她帶綠帽子,最重要的是後宮也生不出來,于其這些人亂出主意,不如他來承擔阻擾的後果。
孫清沐見蘇義想說話,突然錯出一步,上前道:“皇上,尹大人言之有理,國之大事子嗣為重,皇上若能從秀女中選的姿容德行上乘的女子為皇子生母實乃我焰國福氣。
”不能讓蘇義開口否則隻能壞事。
蘇義頓時有種撕爛他的沖動:生個屁孩子!
宋依瑟能跟皇上生出來,他這淑妃不幹了!
周天聞言則放松的靠在龍椅上,饒有興味的看着孫清沐,等着他把這煩心的事幫她名正言順的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