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身上有過故事。
或者該說,她有着與一般人都截然不同的經歷,所以她的氣質才與一般女子不同,且骨子裏都流露出一種不遜于男人的驕傲與霸氣。
雲緋甚至可以确定,這位皇後娘娘本事非凡,外面所有關于她的傳聞,大概并無多少誇張成分。
真正有底氣有資本的人,她的驕傲才是隐藏在骨子裏,而不似那些色厲內荏驕傲于外的繡花枕頭。
雲緋這般想着,心裏無聲地嘆了口氣,因對方言語之中的朋友二字而生出了些許感慨——看來鳳蒼的皇帝陛下的确是個正人君子,這一點上,雲睿與他簡直是天差地別。
“皇上對皇後娘娘愛護有加,知道娘娘有孕辛苦,所以讓雲緋過來陪伴娘娘,”雲緋欠身,“還望皇後娘娘莫要嫌棄才是。
”
臨月勾唇一笑,“公主殿下太客氣了,本宮近日真的是悶得發慌了,難得有公主這樣的紅顏過來陪本宮打發時間,本宮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嫌棄?
”
說着,擡手示意,“公主殿下請坐。
”
“多謝皇後娘娘。
”雲緋再度欠身,才端莊地在矮榻對面坐了下來。
臨月在雲緋對面拂衣落座,兩人對着一張幾案,宮瀾過來給兩人都斟了茶,随即恭敬地道:“奴婢去禦膳房給娘娘和公主再拿些點心吧。
”
臨月點頭,宮瀾躬身告退。
臨月漫不經心地擡眼,映入眼簾的這位北炎皇族九公主……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今年已經是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了,然而也不知是天生麗質的原因,還是她身上那種沉靜淡雅的氣質已經蓋過了歲月帶給她的痕跡,以至于這位公主此際看起來最多不過十八九歲,正是風華正茂的碧玉年華。
容色傾城,恰恰诠釋了沉魚落雁這四個字的涵義。
臨月想了想,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與人攀比容貌的想法,因為一直以來,臨月對自己的容貌并不是十分上心——或者這原本就源于她對自身容色的自信。
當然更多的是因為,她對自己的本事更自信,因此下意識地就忽略了容貌的重要性。
在她的觀念裏,以色侍人的人才需要格外注重自己的容顏。
可她忘了,人本身就是一種注重視覺感官的動物,喜歡美麗的事物很正常。
就像自己初見鳳栖時,如果他不是長得那般出色,她不一定會那麽快喜歡上他。
同樣的,如果自己是個容貌醜陋的無顏女,隻怕脾性如何特別,也絕對引不起鳳栖絲毫關注。
雖然聽起來有點讓人無語,但這卻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不管是男人還是女子,喜歡美色是一種本能,差別隻在于有人能控制,有人無法自控而已。
來到這個世界一年有餘,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女子讓臨月真正覺得,對方在外表上蓋過了自己。
但是此時面對這個北炎九公主雲緋,她生平第一次覺得,且不論性子如何,這位公主至少在容貌上已是與她不分軒轾了。
這個發現,讓臨月心情莫名地有些愉快。
對于容貌能與自己一較高下之人,她并不會嫉妒,隻會以欣賞的眼光去對待,畢竟不管是男女,都喜歡經常對着一張賞心悅目的臉,這樣才能自己心情飛揚。
心裏諸多的想法一一閃過,臨月端起茶杯,緩緩啜了一口香茗,主動開口打破了沉寂,“公主此番前來鳳蒼,是跟着戰逍遙一道來的?
”
“嗯。
”雲緋點頭,“跟着逍遙一起來的,北炎事了,待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
臨月挑眉,“北炎是公主的國家,北炎皇族還有公主的親人吧?
”
“親人?
”雲緋輕笑,笑容卻帶着說出來的譏诮意味,“皇族之中有真正的親人嗎?
”
話音落下,她忽然蹙眉,語氣依然有些冷峭,“這樣的說法或許有點不合适,皇族之中親人是有的,但是卻并沒有親情。
所謂的親人,也是在沒有利益沖突之下才存在的關系,沒什麽值得留戀的。
”
臨月沉默了須臾,淡淡一笑,“公主殿下看來對北炎皇室的存亡,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了。
”
“的确沒什麽感覺。
”雲緋捧着手裏的茶,漫不經心地道,“我這個人其實比較無情,說是自私也可以,誰若對不起我,我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
北炎皇室雖然是我的出身之地,也供我享受了二十多年的榮華富貴,但是如果可以選擇,我倒寧願生在普通百姓之家,至少不必親眼看見那些虛僞貪婪的嘴臉。
”
說到這裏,她擡眼看向臨月,淡淡一笑,“皇後娘娘大概會覺得我矯情吧?
”
普通百姓之家裏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羨慕着她的出身,羨慕着高高在上的公主什麽也不用做,一生下來就能享有別人一輩子也無法奢望的大富大貴。
甚至是那些原本就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官宦家小姐,也總是不滿足地嫉妒着她是皇族之中最高貴的九公主,自小被萬人簇擁,風光無限,而她們見到她,哪怕心裏如何不願意,卻還是恭敬地行禮跪拜。
這樣的榮寵,這樣的威風,這樣的榮華富貴,作為一個享盡萬千寵愛的公主,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沒有真正經歷過他人身上所發生的事情,誰也沒資格去評價他人的抉擇,更無法對別人的心情感同身受。
”臨月淡淡道,“公主殿下隻要明白自己想要什麽,又何須在意他人的看法?
”
雲緋聞言,輕輕點頭,“皇後娘娘說的沒錯,我隻要自己做到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
漫不經心地飲下了半杯茶,她平靜地續道:“北炎皇室對我來說,的确是沒什麽可留戀的——太後不是我的娘親,皇上也不是我的親兄長。
作為一個沒有話語權的公主,江山社稷的存亡,就與我更沒有什麽關系了。
既然如此,我操心那麽多做什麽?
”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裏已然能聽出了幾分事不關己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