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家客爆滿,那麽其他的客棧定然也是一樣。
臨月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還是直接趕路吧,反正再兩三個時辰也就抵達帝都了。
”
“兩三個時辰?
”楚非墨抽了抽嘴角,很好心地提醒她,“太陽已經下山了,兩三個時辰之後,可就是深夜,皇城九門會全部關閉。
奴婢倒是無所謂,小姐您的身子可金貴着呢,難道打算宿在荒郊野外?
”
“楚兒,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臨月顯然并未覺得不妥,反而很豪氣地道,“不要說荒郊野外了,就是兇險的叢林裏我也露宿過,蟲蟻蛇鼠見到我都會遠遠地躲開,出門在外不拘小節,沒事兒。
”
完全一副不知者無畏的俠女風範。
楚非墨嘴角一抽,心裏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蟲蟻蛇鼠自是不敢惹你,因為他們對危險的氣息敏感,但是擋不住愚蠢遲鈍且不怕死的人會靠近吧。
楚非墨注意到,周圍有很多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他們身上,大多是好奇或者審視,也有一些人似是正在猜測着他們的身份來歷。
當然,對于臨月這樣一看就知出身高門的千金小姐,帶着一個丫鬟,為何不乘馬車,反倒騎着馬抛頭露面,他們驚豔回眸的同時,心裏也難免生出質疑。
不過,對于他人的側目,楚非墨是渾然不予理會的,臨月麽,就更別指望她會理會了。
雙手平穩地抓着手裏的缰繩,楚非墨狀似無奈地道:“小姐,您就別吹了,您忘記那天晚上被老爺怎麽罰的了?
”
臨月聞言,惡狠狠地怒道:“閉嘴!
”
于是,楚非墨脖子一縮,非常識相地閉嘴了。
街道上人很多,所以不适合騎馬飛奔,他們不疾不徐地驅馬慢行,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初來乍到看着什麽都會覺得新鮮的模樣,一直出了靖安城北邊城門,才突然策馬飛奔起來。
“跟在我們後面的六隻蒼蠅已經被收拾了。
”
意思就是說,不需要再繼續演戲了。
楚非墨淡笑了一記,“我是看得你演戲演得歡快,體貼地配合罷了。
”
兩人悠閑地交談着,在寬闊的官道上一路策馬狂奔,往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而去。
……
是夜,星光璀璨,夜涼如水。
人間至貴繁華之地——帝都皇城,已在歷經了一場讓人膽戰心驚的暗潮洶湧之後,漸漸趨于平靜。
五個多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朝上的臣子,朝下的家族,都深刻地體會到了一種如履薄冰的驚懼不安之感。
就像頭上頂着一把尖銳的利劍,心髒貼着一片森寒的薄刃,腳底下還踩着燒得正旺的火盆。
五個月的時間,年輕的帝王一心專注于朝政,以雷厲風行的手段,肅清了朝上所有懷着異心的臣子,帝都幾大家族——并肩王府,國丈歐陽世家,慶王府,晗月公主的夫家窦氏,所有在初時懷着輕慢心思的老臣,在歷經五個月的風聲鶴唳之後,皆刻骨銘心地領教了這位年輕天子的冷酷與狠辣。
并肩王皇甫豪傑,麾下曾有幾員戰功輝煌的大将,這些年老的老,被清的清,原本屬于并肩王掌轄的城衛軍,也被收進了天子的手裏。
歐陽世家在朝堂上的風光一去不複返,自從兵部與戶部被清洗之後,歐陽太後在軍中任職的子侄,也因為各種原因紛紛被降職或者罷黜,然後是太後的父親,國丈歐陽淳風的所有部下門生,各州知府、通判,全部被一撸到底。
歐陽家徹底失勢。
晗月公主的驸馬窦家就更不用說了,連歐陽太後和禹王都被斬了羽翼,他們區區一個靠着公主得勢的裙帶家族,還能支撐得了多久?
唯一還算幸存的就是慶王了。
雖然他的兒子與禹王走得近,但是皇帝陛下不知道是不是體諒世子年少不更事,居然仁慈地沒有追究,對慶王府,也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慶王雖然心裏慶幸,然而多少個夜晚也曾提醒吊膽,徹夜難眠?
皇帝陛下九年未曾真正臨朝,誰也不知道這個懈怠了朝政這麽久的天子,怎麽突然間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但肅清異己毫不手軟,最關鍵的是,那麽多官員被革職——包括朝官與各州城地方官,他居然沒有讓朝政出現任何的滞塞。
各州各城新上任的官員們,處理政務全部遊刃有餘,對各自手裏的事情了解得足夠充分,連最基本的交接手續都省了。
整整五個月,朝上的官員人人繃緊了渾身的神經,生怕一個不慎就引火燒身。
帝王的雷霆怒火,尋常人真的消受不起。
而這幾天,仿佛突然間雨過天晴了一般,在經歷了五個月的煉獄折磨之後,朝臣們詭異地發現,年輕的帝王似乎心情開始轉好了。
今天朝上的氣氛不僅不再壓抑緊繃,偶爾還能聽到皇帝陛下說笑一兩句,讓他們忍不住懷疑,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太陽當然不是打西邊出來了,而是陛下有了喜事,心情好。
”
這是年輕的左相大人給群臣的解釋。
聰明的朝臣聞言,瞬間心領神會——哦,皇上的婚期近了。
這般一想,他們不由在心裏由衷地感謝這位尚未謀面的皇後娘娘,人還沒來,就先拯救他們脫離了苦海。
千重宮闕,萬盞宮燈絢爛迷離,映照出一片流光溢彩。
禦書房裏有低低的聲音傳來,然而當宮贊敲門進去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家皇帝主子并不在禦書房裏。
“主上出宮去了。
”
迎面聽見雲聽雨笑眯眯地說了這麽一句,宮贊不由一愣。
“出宮去了?
”他不解地皺眉,“主上出宮去幹什麽?
”
“我不知道。
”雲聽雨搖頭,“主上也沒說。
”
好吧,宮贊也沒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
他家主上本來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誰敢過問?
但是,這麽晚了還出宮……宮贊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