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清晰而緩慢,一字一句平淡不驚,連一點情緒起伏都聽不出來,卻讓眼前這六個人瞳孔驟然一縮,眼神不由自主地鎖緊了眼前這個男子俊雅的面容。
那絲絲點點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讓這個六個奉命刺殺的人心裏一凜,一種毒蛇在脊背上遊走的陰冷與森然之感撲面而來。
當心裏的想法變成篤定之後,他們不再沉默,也不再猶豫,身子齊齊一動,毀天滅地一般犀利的殺氣兜頭罩來,密密麻麻,仿佛一張無形的劍網,完美地封死了戰逍遙所有反擊的可能。
不管他是誰,今日都必死無疑。
人死了,他的身份也就不再重要了。
戰逍遙嘴角幾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心亂了,意志松了,還能無敵嗎?
緩緩閉上眼,耳邊一片安靜,仿佛一片荒蕪的草原,沒有生息,然而腦子裏卻出現了一副無比清晰的畫面。
風動。
戰逍遙身體不動,挺拔如松。
雲動。
戰逍遙慢慢伸出右手,他的手裏握着一把精緻的折扇。
影動。
刷。
折扇被打開,六束沖天的亮光璀璨生輝,刺進眼膜之際,脆弱的眼膜受不了這樣的刺激,讓人下意識地閉上眼。
戰逍遙身體躍起,在空中轉了一圈,一陣排山倒海的氣流呼嘯而過,似雷霆大怒的飓風,帶着毀天滅地的洶湧氣息——
眼前,耳朵裏,腦海中,隻剩下一片黑暗。
除了黑暗,再無其他。
六人身形微頓之間,一切便已結束。
玄衣身影緩緩飄落地面之際,随着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六人依然如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
耳朵,眼睛,鼻子,嘴巴裏,汩汩流出了血液。
戰逍遙低頭看着六人的慘狀,低聲呢喃,“你們,不過是第一個被開刀的棋子而已。
”
接下來,好戲才要正式開場。
撫了撫袖子,他擡頭,身子一躍而起,輕松地越過高高的城牆,進入了皇城。
身後六具屍體,就這樣被棄之身後。
頂級死士這四個字,此時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燈紅酒綠,絲竹亂耳,帝都青樓勾欄,素來就是達官貴人們最青睐流連之地。
戰逍遙手裏一把折扇,腰間挂着一塊價值兩層的鴛鴦玉佩,身上的玄衣料子極好,是千金難求的雪蠶絲所制成。
俊俏儒雅的臉龐,颀長挺拔的身段,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氣勢不凡的名流公子。
所以,打他甫一出現在紅色香樓的門口,就立即引來了諸多迎客姑娘們傾慕的眼光,以及老鸨兒熱情的迎接。
“呦,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來吧?
可有要點的姑娘?
”
戰逍遙淡淡看她一眼,對周遭蠢蠢欲動的姑娘視而不見,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富麗堂皇的大堂,貴氣中自透着一股疏離,“樓裏的頭牌姑娘是誰?
”
頭牌?
老鸨兒面上流露出為難之色,“這……公子來的可不巧,我們的紫蝶姑娘剛被一個大官包了,要不我把其他漂亮的姑娘叫來,讓公子選一個怎麽樣?
”
開青樓的老鸨兒,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
每天來來往往的客人看得多了,随意一眼就能分辨上門的客人大概的出身背景。
看穿着,看長相,更要看氣度。
眼前這般俊俏挺拔的公子,隻看身上的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貴,而他的氣度與周身流露出來的貴氣,卻是皇城之中大多大官老爺都并不一定能及得上的從容。
來頭一定不小。
戰逍遙淡淡道:“給我安排一個雅間,然後把樓裏愛穿紅衣的姑娘都給我叫上來。
”
老鸨兒聞言,瞬間樂的合不攏嘴,熱情地應了下來,“公子樓上請,我這就給公子安排。
”
戰逍遙沒再說話,轉身走上了樓梯。
帝都最大的一間青樓,裝潢自然是氣派也奢華,處處雕梁畫棟,香煙缭繞。
上了二樓,自有一股清雅溫馨之氣傳來,淡淡的清香彌漫在鼻尖,讓人有一種置身雲端的感覺。
戰逍遙在侍女的帶領下,走進了一間清淨的雅房。
“公子先請坐,奴婢去給你泡壺茶。
”
戰逍遙颔首,在一張軟榻上坐了下來,漫不經心地打量着這件別緻的廂房。
一陣腳步聲很快就傳來,老鸨兒帶着幾個紅衣姑娘妖嬈而來,“公子,樓裏愛穿紅衣的都在這裏了,公子看着可還中意否?
”
戰逍遙擡眼,眸光淡淡地從眼前幾個人身上掠過,指着其中一個姑娘,“你留下,其他人下去吧。
”
“是。
”被留下的紅衣女子欣喜地福身,其他人則紛紛面露失望之色,卻不得不帶着遺憾退了下去。
若能伺候這麽一個俊逸貴氣的公子,對他們來說就算不要錢也是甘願的,比那些腦滿腸肥的老頭子要好上一百倍。
“那,妃兒,好生伺候這位公子。
”
叫妃兒的姑娘乖巧地應下,“娘,女兒知道的,娘放心好了。
”
老鸨兒滿意地離開了,妃兒轉身走進雅房裏,朝戰逍遙福了福身,“公子。
”
戰逍遙淡淡道:“會彈琴?
”
妃兒一愣,很快就笑着道:“奴家會彈。
”
“先彈首曲子吧。
”戰逍遙說完,就微閉上了眼,“彈你拿手的就行。
”
妃兒覺得有些奇怪,尋常的公子哥兒就算要聽曲子,也都是左擁右抱,飲酒作樂,哪有單獨留下一個姑娘,隻為聽曲子的?
而且這公子似乎對她的容貌也并不上心,連仔細看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妃兒心裏覺得奇怪,面上卻并沒有流露出異樣之色,乖巧地在雅房裏的琴架前面席地而坐,素手輕擡,婉轉悠揚的琴聲從指尖下流瀉出來,飄飄渺渺,格外好聽。
戰逍遙仿佛睡着了一般,屋子裏沒有其他的聲音,隻有悠揚的琴聲在回蕩。
而離這間廂房不遠的隔間裏,樓裏最有名的花魁紫蝶姑娘緩緩站起身,看着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中年男子,眼底流動着冰冷的光芒。
淺淺的血腥味,被掩蓋在雅房獨有的清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