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巧
楊昕葉看看忙碌的下人,說道:“阿娘,兄長過幾日就秋闱了,母親何不等兄長秋闱後再出發?
”
羅夫人歎氣,一臉為難的說道:“我也想等然哥兒秋闱後再啟程,可你父親的省親假沒幾日了,不能在耽擱。
若等到秋闱之後, 你父親的公務就得耽誤了。
”
楊昕葉說道:“那讓父親先過去,阿娘晚些再過去。
”
“這如何能行?
我不跟着過去,誰來照顧你父親?
不行,不行。
”羅夫人又是晃頭又是擺手,激烈的反對楊昕葉的提議。
楊昕葉不解的問道:“這如何就不行了?
父親身邊有下人伺候。
”
羅夫人說道:“下人如何伺候得好你父親,不成,不成!
我不跟過去,我不放心。
”
楊昕葉脫口道:“父親沒與阿娘成親時,隻有下人在身邊伺候, 不也長到二十來歲。
況且,父親身邊,不是還有姨娘在嗎?
”
羅夫人擡頭看向楊昕葉,冷冷的說道:“你這妮子,簡直越來越不像樣了,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你的女訓學到何處去了?
還有沒有綱常?
夫為妻綱,嫁雞随雞,夫唱婦随,這些道理你懂不懂?
照顧你父親,為你父親打點一切,是我這個做妻子的本份。
這些事,如何能假手他人?
”
楊昕葉惱火極了,努力壓着心裡怒火,說道:“可是,秋闱對兄長很重要, 母親就不能留下陪陪兄長?
不過是晚幾日去杭城而已。
”
她已經說得如此直白了, 女兒還執意要她留下,這不是為難她嗎?
羅夫人心裡很不喜。
惱火的說道:“我留下來能有何用?
是能替浩然下場考試還是怎麼的?
”
楊昕葉沒想到母親說出如此涼簿的話來, 心寒的說道:“阿娘……”
羅夫人不耐煩的擺擺手,将楊昕葉的話打斷,“我這兒事多,你先退下吧。
”
楊昕葉氣極,狠狠的瞪了羅夫人一眼,負氣的轉身離開。
剛出如意苑,接到下人遞進來的帖子。
“三小姐,七裡街甯員外郎府上的二小姐遞帖子過來。
”
楊昕葉情緒極低落,見甯荷來了,心情稍稍好些,轉身往二門走去。
甯荷下車,一眼看出楊昕葉心情不好,笑着上前問道:“葉姐兒這是怎麼了?
不歡迎我來?
”
楊昕葉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說道:“沒有的事,荷姐兒别多想,與你無關,你别多想。
”
甯荷上前握着楊昕葉的手, 輕聲問道:“怎麼了?
看你委屈的樣子,跟我說說, 說出來, 或許心情就好了。
”
楊昕葉将甯荷當交心的好友,自然不會瞞着甯荷,将在母親那裡受的委屈,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劈裡啪啦的全倒了出來。
甯荷聽後,溫言寬慰道:“你也别怪你阿娘,或許,你阿娘有她的不易,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
楊昕葉靜默,她心裡知道,她阿娘隻是不願她阿爹與姨娘多親近。
楊昕葉心裡煩躁,晃了晃頭道:“好了,不提這事了。
走,去我的院子。
”
甯荷想來楊府,是為了偶遇石景揚,哪裡願意去後院?
于是說道:“你心情不好,咱們去你家湖邊轉轉,賞賞花,吹吹風,心情就好了。
”
楊昕葉心情不好,也不想回自己的小院。
“好,走吧。
”
一行人往楊家澄碧湖走去。
路上,楊昕葉問道:“荷姐兒,聽說你家藥鋪出事了,沒事吧?
”
甯荷說道:“遭小人算計而已,無事。
”
楊昕葉說道:“那就好,昨兒得了信兒,我還擔心得飯都吃不下。
本想過府去看你的,又怕你們忙,不敢冒然過去打擾。
”
面對楊昕葉的關心,甯荷很動容,輕輕的捏了捏楊昕葉的手,“昕葉,謝謝你。
”
楊昕葉笑笑,說道:“謝什麼呀,我也未能幫上什麼忙。
”
甯荷挽起楊昕葉的手,帶着幾分感激的說道:“你這份關切之情,就讓我很感動了。
”
楊昕葉側頭看向甯荷,問道:“真的沒事嗎?
出了這事,對鋪子的影響不小吧?
”
甯荷搖搖頭,“無事,最多折些銀子。
我阿娘說了,能用銀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大事。
”
楊昕葉聽甯荷這麼說,也就放心了。
“那說好!
”
二人邊走邊說,一直走到澄碧湖邊上的悅景閣,楊昕葉說道:“荷姐兒,到這裡歇歇,如何?
”
悅景閣是楊府的一景,長長的棧道延到湖中,閣樓四面皆是湖,是夏日裡賞花乘涼的好去處。
甯荷并不想賞景,她隻想偶遇石景揚。
但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更不能讓楊昕葉起疑心,
隻得笑着點頭道:“好呀。
”
楊昕葉對丫鬟婆子道:“你們不必跟着。
”
丫鬟婆子曲膝應下。
楊昕葉與甯荷并肩走上棧道,邊走邊話家常。
楊昕葉心裡還在與羅夫人嘔氣,嘴裡絮叨道:“你說,兄長再有幾日就秋闱了,就讓她晚幾日出發,她都不願意。
”
甯荷也不明白羅夫人為何會這樣,隻勸道:“或許,你阿娘有她的苦衷。
”
楊昕葉走在前面帶路,聽了甯荷的問話,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甯荷,憤憤然的說道:“苦衷?
荷姐兒,你是不知道,唉,我該如何與你說呢?
我阿娘那人,一心隻在自己的相公身上,将兒女扔到一旁邊,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的。
唉,天下怎會有這樣的人?
”
甯荷寬慰道:“或許,你阿娘有你阿娘的難處……”
楊昕葉冷哼道:“她有何難處?
哼,我還不清楚她,不過是擔心她不在我阿爹身邊,我阿爹與姨娘親近了。
”
原來是這樣,甯荷先是一愣,接着歎口氣,勸慰道:“你阿娘也不易,你要理解她。
”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楊昕葉心裡的怨氣被勾起。
“理解她?
這事怨誰?
還不是怨她自己。
當初,是她為了彰顯自己賢慧,自作主張将自己的丫鬟給阿爹做姨娘。
後來,又擔心丫鬟得了阿爹的心,又給阿爹納了兩房妾室。
”
甯荷歎口氣,說道:“做女人真不容易。
”
楊昕葉卻不這麼想,說道:“怨誰呢,都是阿娘自己自讨苦吃。
”
“自讨苦吃?
此話怎麼講?
”甯荷看着楊昕葉問道。
楊昕葉說道:“有一回,我聽大伯娘與她身邊的婆子閑話。
”
甯荷滿臉的八卦的看着楊昕葉問道:“什麼閑話?
”
楊昕葉說道:“當初,我阿娘有了給阿爹丫鬟的想法時,給大伯娘說過。
大伯娘委婉的勸過阿娘,讓阿娘三思而行。
阿娘自個兒不聽大伯娘的話,才有今日的苦果。
再看看我大伯,大哥,二哥,哪個納妾了?
特别是我大哥二哥,别說納妾,之前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大嫂,二嫂從來沒有阿娘的煩惱。
這回大伯娘過生辰,大嫂回京後,就留了下來,打算陪着淵哥兒科考。
大嫂一點不擔心她不在大哥身邊,大哥沒人伺候。
”
甯荷驚訝極了,“你阿娘是怎麼想的?
你大伯娘都提醒她了,她怎麼還給你阿爹送女人?
”
楊昕葉攤攤手,極無奈的說道:“我也不知,唉,不說她了。
我隻是有點心痛兄長,别人家孩子要下場科考,那是天大的事,一家人忙得團團轉。
呵,我阿娘,我去求她晚幾日再去杭城,你猜我阿娘如何說?
”
甯荷問道:“如何說?
”
楊昕葉冷笑一下,說道:“我阿娘說,她留下來又不能代兄長參加科考。
荷姐兒,你說說,這是一個母親該說的話嗎?
她替兄長科考,她會嗎?
真是氣死我了。
”
甯荷愣住了,這話,也太傷人了。
楊昕葉撇了撇嘴,“荷姐兒,有時,我都懷疑,我與兄長是不是我阿娘親生的。
”
甯荷摟了摟楊昕葉,寬慰道:“别這麼想,你兄長還有你不是?
下場那日,你送你兄長進貢院。
我正好也要送長兄去貢院,咱們一起送兄長,一起在外等他們。
”
“小姐,四爺他們過來了。
”下人過來禀道。
楊昕葉與甯荷扭頭望過去,見楊浩卓陪着石景揚,甯宇往這邊來,三人低着頭,不知在說什麼,并未往這邊看。
楊昕葉轉頭看向甯荷,帶着幾分欣喜,小聲說道:“荷姐兒,好巧呀,你與石世子也太有緣了。
”
甯荷拍了下楊昕葉的手,滿臉羞赧的垂下頭,嗔怪的叫道:“葉姐兒,休得胡言!
”
楊昕葉呵呵笑,歪頭看向甯荷,打趣道:“怎麼,害羞了?
”
另一邊,楊浩卓的小厮柳進見悅景閣裡有人,忙欠身禀道:“爺,三小姐與甯二小姐在悅景閣。
”
說話的三人停下腳步,擡頭看向悅景閣。
甯宇不願意與甯荷多話,說道:“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傾安呢?
是留還是走?
”
楊浩卓急了,“怎麼剛到就要回去?
我已經通知廚房了,讓廚房做了你倆喜歡的菜,還讓人去請了陸二與江四。
”
甯宇因為腿傷的緣故,甚少出來,今日到了楊府,楊浩卓立即着人去通知陸鵬飛與江興昌。
楊浩卓不知甯府的境況,石景揚心裡卻清楚個中原由,知道甯宇不待見甯荷。
但眼下離開,顯然不妥,于是說道:“陸二與江四過來若沒見着英哲,還不知如何埋汰樂明呢。
楊三小姐既然在此會客,咱們就回樂明的松濤閣。
到那邊去等他們。
”
石景揚的話說到楊浩卓心坎上,趕忙說道:“就是,他倆來要是未見着英哲,還不知如何埋汰我。
走吧,咱們回松濤閣。
”
甯宇聽了,也不好讓楊浩卓為難,于是說道:“走吧。
”
三人轉頭往回走。
悅景閣裡,楊昕葉見楊浩卓三人轉身離開,一臉莫明的說道:“怎麼回去了。
”
甯荷垂着頭,正滿心歡喜的等着三人過來,聽了楊昕葉的話,趕忙擡頭看過去。
隻見石景揚三人正往回走,情急之下,甯荷邊往外走邊揚聲叫道:“二哥哥!
你也來楊府了。
”
楊昕葉見甯荷急步往外走,也跟着往外走。
甯荷直往上揚的喊聲傳得老遠,甯宇不好裝聾作啞,隻得停下腳步,轉身回道:“是。
”
石景揚跟着停下腳步,轉身往回看。
見甯荷與楊昕葉一前一後往這邊來。
甯宇本打算應一聲就走,見甯荷與楊昕葉已經往這邊來,到不好轉頭離開,隻得站在原地等着。
轉眼間,甯荷與楊昕葉來到跟前,朝三人見禮。
禮畢後,甯荷欣喜的看着甯宇,軟軟糯糯的問道:二哥哥,你何時來楊府的?
早知二哥也來楊府,荷兒該與二哥哥一道的。
”
甯荷的話音裡帶着撒嬌的味道,好似兄妹間情誼親厚無比。
甯宇面無表情的看着甯荷,淡淡的回道:“我也剛到。
我與樂明他們還有事,二妹妹再會,楊三小姐再會。
”
說完,甯宇朝二人拱拱手,準備離開。
甯荷追過來,想借與甯宇寒暄之際,将三人引到悅景閣,哪知宇一點面子不給她,她該如何挽留?
正當甯荷想着如何開口時,楊昕葉開口說道:“四哥是想帶石世子與甯二哥到悅景閣小聚吧?
要不,咱們一起,人多更熱鬧。
”
甯荷笑着接過話來,“這個主意不錯,石世子,楊四哥,如何?
”
甯荷知道從甯宇那裡得不到好話,索性跳過他,直接問石景揚與楊浩卓。
楊浩卓向來喜歡熱鬧,加之知道他這個三妹妹心悅江四,今日是江四會來,私心想給三妹妹創造點機會。
于是點頭說道:“嗯,我覺得不錯,傾安,你說呢?
”
石景揚冷眼看着甯荷,他來楊府,她也來楊府。
石景揚不相信世間有那麼多巧合,他來楊府,是臨時起意,她如何知曉?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他或甯宇身邊放了眼線。
不管是在他還是在甯宇身邊放眼線,都不是小事。
這事,得好好查一查。
石景揚淡淡的說道:“我都行。
英哲,那就一起吧。
”
說完,石景揚朝甯宇眨了下眼。
甯宇本想拒絕,見石景揚朝他遞眼色,便将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點頭道:“那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