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不能這樣!
”裴元舞勢若瘋狂地喊着。
裴諸城冷硬地道:“我可以!
舞兒,你必須要冷靜冷靜,清醒下頭腦了。
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在雨霏苑呆着,如果再出事端,我就把你送出京城,送到江南的别院,托我的袍澤代為看管,等到你想清楚為止!
”說着,揚聲喝道,“流霜流絮,把你們小姐攙扶回去,小心照看着,若出事端,我就先将你們杖斃!
”
聽到裴諸城發怒,流霜流絮不敢做聲,進來攙扶着裴元舞出去。
說是攙扶,還不如說是強架更合适,因為裴元舞一直都在拼命地掙紮,但有裴諸城的那句話在那裡,她們隻是小小奴婢,即使平日因為大小姐在裴府有些體面,但說到底,終究是裴府的奴才,若是惹怒了裴諸城,被杖斃了,她們也隻能認命!
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兩人不敢松手,緊緊地拉扯着裴元舞,往雨霏苑的方向走去。
出了廳院,開始有奴婢來來往往,裴元舞不願在人前失态,放棄了掙紮。
但流霜流絮仍然不敢掉以輕心,貌似攙扶,實則強架着,一直回到了雨霏苑,來到内室。
“流霜流絮,你們給我放手!
”裴元舞厲聲喝道,“難道你們以為隻有父親能夠處置你們,我就不能了嗎?
”
若是平時,這句話對流霜流絮的威吓已經足夠,因為裴元舞是裴府大小姐,老爺寵愛至極的女兒,随便給她們栽個罪名,杖斃或者發賣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現在不同,大小姐已經跟老爺鬧翻,而真正掌握裴府生殺大權的,還是老爺!
因此,流霜流絮隻當做沒聽見,繼續架着裴元舞往前走。
見流霜流絮不理會她,裴元舞突然明白了她們的心思,心頭暗恨。
世态炎涼,人情冷暖,再分明不過,就連她的貼身丫鬟,心腹丫鬟,也懂得見風轉舵,趨利避害,遇到事端就不再顧忌她這個主人!
倘若她是裴府的嫡女大小姐,倘若如今太後器重的人是她不是裴元歌,倘若她現在被皇帝看中,選入宮中,有這樣的靠山背景,這些丫鬟怎麼敢這樣放肆?
果然,這世道,沒有什麼比權勢更重要,什麼父女,什麼主仆,終究還是要自己牢牢掌握住權勢才最可靠!
“流霜流絮,”裴元舞突然冷靜下來,輕聲道,“你們真以為聽我父親的話,就能安然無恙?
在皇宮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對待紫苑楚葵,和我四妹妹的。
隻要讓人将那些事情傳揚到父親耳朵裡,如果知道,區區兩個婢女,也敢對他心愛的女兒那般無理,你們猜猜,他會怎麼做?
”
流霜流絮心中都是一寒,大小姐這意思,分明是要魚死網破!
她們隻是丫鬟婢女,老爺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她們沒有看管好大小姐,老爺說杖斃就一定會杖斃;但如果大小姐将她們在皇宮中的言行告訴老爺,以老爺對四小姐的疼愛,降罪她們也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再想想流霞的事情,明明已經替大小姐頂替了所有的罪名,結果還是被大小姐除掉,可見大小姐的心狠手辣!
流霜從小就服侍大小姐,是她身邊第一等得力的人,尚且如此,何況她們?
大小姐又怎麼會對她們心存憐惜?
想着,兩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力道。
想不到,她要震懾自己的丫鬟,居然還要靠裴元歌在父親心中的地位!
裴元舞冷笑,掙脫出來,心頭愈恨,反正越發平靜下來,頭腦也靈活起來:“流霜流絮,你們想清楚了,你們畢竟是我的貼身丫鬟,如果我就這麼被父親打壓下去,将來嫁個寒門子弟,你們跟着我陪嫁過去,難道會有好日子過嗎?
你們總不會認為,你們替父親看好了我,父親就會格外開恩,給你們安排個錦繡前程,榮華萬丈嗎?
别做夢了,父親根本就不會理會你們的前途!
隻有我這個小姐平步青雲,你們才能跟着有好日子過!
皇宮裡的事情還不能讓你們明白嗎?
我得寵,被太後看重,萱晖宮裡的太監宮女哪個見你們不禮讓三分?
相反,裴元歌陷害我,搶走了我的榮寵時,又有誰會看你們一眼?
福禍與共,榮辱相随,你們明白這八個字的意思嗎?
”
流霜流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聲,神色卻有些意動。
她們跟着裴元舞,耳濡目染,也都是心羨榮華,尤其,經過先前裴元舞在裴府獨占鳌頭時的地位超然,再見識過皇宮的繁華富麗,當然不甘心就此平淡下去。
“可是,大小姐,現在老爺已經吩咐了,奴婢如果不按照老爺說的去做,連命都難保,又談何錦繡前程?
”到底還是流霜跟着裴元舞久些,人更機靈,腦子也更清楚,“再說,小姐,奴婢說句不好聽的話,現在老爺是鐵了心,您再跟他争執,隻會更觸怒老爺,對您并沒好處,不如等老爺氣消了再作計較。
世人誰不喜歡榮華,大小姐若能入宮,對老爺也有好處啊!
”
裴元舞搖搖頭,神色陰冷:“你們不懂,父親不會同意的,否則,今天就不會大發雷霆,甚至要将我軟禁!
他絕不會幫我,我隻能靠自己!
俗話說得好,患難之交,流霜流絮,現在是我最難的時候,父親對我震怒,府裡的下人也會跟着攀高踩低,隻怕沒幾個人能真心幫我,在這時候,你們若還能忠心待我,這份恩情我永志難忘,将來必定報答!
”
她将自己的處境說清楚,反而更讓流霜流絮認為裴元舞這話真心。
大小姐容姿如此出色,在宮中時,皇上也很喜歡大小姐,如果有機會的話,說不定真能飛黃騰達。
到時候,她們這些貼身侍婢的身份也會跟着水漲船高,别說裴府,就算皇宮裡,隻怕也沒人敢瞧不起她們!
想到這裡,兩人越發心動,一時忘記了裴元舞方才陰冷的威脅,而是臆想起将來的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