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纖柔覺得自己快要變成化石的時候,柳貴妃終于命人傳她進去。
沉香殿的四角通風處,擺着四座雕刻成亭台樓閣的大冰山,随着屋外輕風地吹入,帶着冰塊的涼意彌漫在正殿之中,沁人心扉。
被屋外暑氣一侵,李纖柔蓦然進入這般涼爽的正殿,反而覺得有絲絲冷意,忙上前福身道:“妾身見過母妃。
”
柳貴妃卻并不答話,似乎沒有聽到。
柳貴妃不答話,李纖柔自然也不好就此起身,隻能維持着福身的姿勢,原本在外就站得僵硬的腿這樣一直彎着,很快就支撐不住,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李纖柔吓了一跳,忙站穩身體,重新維持好福身的姿勢,額頭黃豆大的汗珠顆顆滴落。
柳貴妃眉頭緊皺,終于還是道:“起來吧!
”
“謝母妃!
”李纖柔站起身來,仍然低着頭不敢說話。
柳貴妃淡淡地道:“都是自家人,本宮也就不兜圈子了,李纖柔,這些日子,宮裡宮外傳着七殿下寵妾滅妻的流言,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
“是!
”李纖柔忙道,“但這謠言與妾身沒有絲毫關系,絕非妾身所言,還請母妃明鑒!
”
到這時候不想着怎麼替烨兒化解這場劫難,反而先想着開脫自己?
這個李纖柔,身為七皇子妃,卻連袁初袖那個沒過明路的侍妾都不如,不管是心機手段言辭,還是對烨兒的維護程度。
柳貴妃原本剛剛消下去的怒火頓時“騰”的一下又漲了起來。
“與你無關?
若不是你日日頻繁登門春陽宮,又怎麼會有這樣的謠言出來?
若不是你整日裡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别人又怎麼會相信這種無稽的謠言?
如今烨兒被彈劾寵妾滅妻,你卻說這件事與你無關?
”柳貴妃冷笑,聲色俱厲,一口氣說完這些,隐約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平靜,“說吧,你為何那般頻繁地登門春陽宮?
烨兒讓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
李纖柔微微咬唇,她固然不敢招惹柳貴妃,但更怕七殿下。
“哼,你不說本宮也知道!
烨兒娶你,不就是因為你是裴元歌的好朋友嗎?
烨兒還是對那個女人不死心,所以讓你頻繁登門,故意打擾他們夫妻相處,是不是?
”柳貴妃咬牙,字字如冰,“李纖柔,本宮已經不指望你能夠像裴元歌那樣運籌帷幄,幫烨兒打理内外,但至少,你能不能夠識點大體?
裴元歌是烨兒的弟媳,若是鬧将出來,烨兒會徹底名譽掃地,你到底知不知道?
非但不規勸着烨兒,反而幫着他胡鬧,你嫌日子過得太安穩了是不是?
”
柳貴妃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重話,李纖柔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妾身不敢。
”
“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見她這幅模樣,柳貴妃心中就窩火,“柳府壽宴,你帶着裴元歌悄悄離開,随後裴元歌和宇泓墨回去,你卻告病先回了德昭宮!
李纖柔,你能不能告訴本宮,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以為本宮是傻子嗎?
”說着,抓住身邊的白底青花瓷茶壺,狠狠地摔了過去。
茶壺在李纖柔身前摔碎,飛濺的碎片,連帶着滾燙的茶水,落在李纖柔的身上,手上,狼狽不堪。
李纖柔不敢躲閃,卻也不敢說話。
“李纖柔啊李纖柔,本宮真恨不得殺了你!
”柳貴妃惱怒地道,她這沒有見過這般愚鈍的女子,就算她幫着烨兒得到了裴元歌,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烨兒對裴元歌那般上心,若真得手,往後還有她李纖柔的地方嗎?
偏偏這樣愚鈍的女子,卻是烨兒的正妃!
早知如此,就不該由着烨兒胡鬧,她該親自為烨兒挑選一位正妃才是!
說到底,還是李樹傑那家人,把好好的烨兒教導成這般模樣,連正妃事關重大都不知道,竟然如此草率而為!
她絕對不會放過那家人的!
“算了,跟你發脾氣,本宮也是白費力氣,這樁事情本宮來處理,你,要全盤照本宮的話去做,若是再有差錯,讓這件事不能夠圓滿落幕,李纖柔,本宮往後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貴妃冷冷地威脅道,末了又道,“還有,那個袁氏,本宮已經給了她體面,讓她過了明路,往後她該到你跟前請安問好服侍,一應都不會缺,你最好不要再鬧出争風吃醋的笑話,給烨兒引來閑言碎語!
下去吧!
”
聽到袁華舞非但沒有因為這件事受連累,反而因此在柳貴妃面前過了明路,李纖柔愕然。
但很快的,她便壓下自己的情緒,默默地退下,回到了德昭宮。
如今,德昭宮内,袁華舞這個威脅從暗地裡轉到了明地裡,七殿下一心想要她幫忙得到裴元歌,而柳貴妃剛才卻威脅她如果再這樣做,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有這漫天謠言的皇宮,已經知道實情的柳府……李纖柔伏在桌上,忍不住失聲痛哭,實在無力面對如此紛亂錯雜的局面。
内憂外患,她究竟要怎麼做才好?
她能怎麼做?
接到柳貴妃請貴府和名媛入宮賞芍藥花的帖子,裴元歌微微一笑。
以柳貴妃這些天的動靜來看,顯然是打算冷處理“寵妾滅妻”一事了,這次又請貴婦名媛入宮,隻怕多半要在衆人跟前上演德昭宮妻妾和睦的局面,同時也為柳貴妃在宮内挑個好幫手,畢竟婉妃被打入冷宮後,柳貴妃在後宮便再也沒有可用的人,光跟那些年輕嫔妃鬥也夠嗆……
至于“寵妾滅妻”一事并未能徹底打擊宇泓烨一事,裴元歌倒也并不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