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衣着顔色相近,款式也相同,應該是親生的姐妹,比起旁邊的四位小姐,衣着首飾都略有遜色,衣裳裁制在細節處也有所不同。
據泓墨所說,柳府長房柳瑾一當家,二房柳恒一在柳老夫人面前卻遠不如他有體面,處境自然也不如柳瑾一那般風光無限,膝下兩女,一名柳冰依,一名柳冰涵,應該就是這兩個女孩了。
而那個眉姐姐,應該就是長房的二小姐柳冰眉,據說最得柳老夫人的歡心。
裴元歌思索着,倒是暗暗記住了這個柳冰依。
這時候故意說這樣的話,先将自己撇開,卻将柳冰眉架在火上烤。
若是柳冰眉認為她的孝心比李明芯更深,那壽禮就得能夠拿出壓得住李明芯的東西才行;若是承認她的孝心不如李明芯,柳老夫人素來最疼愛她,結果她卻還不如李明芯對柳老夫人的孝心,那柳老夫人也白疼了她。
能夠這麼快抓住機會,幾句話就将柳冰眉架在了火上,這個柳冰依不尋常!
衆位少女的目光,頓時都落在一個身着橘紅色繡迎春花,容貌明豔的少女身上。
柳冰眉緊緊咬着唇,何嘗聽不出柳冰依話裡的意思,但她的壽禮最多算精緻,又怎麼能夠和李明芯的壽春圖相比?
該死的李明芯,閑着沒事送什麼壽春圖?
明明就是來攀附柳府的,卻連她們這些柳府小姐的顔面一應壓下,到底懂不懂規矩?
柳冰依笑盈盈地看着柳冰眉,卻并不繼續火上澆油。
而就算是長房,又怎麼可能沒有矛盾?
柳冰眉受寵,自然就有嫉妒豔羨的,柳府長房的大小姐柳冰韻便笑着道:“二妹妹素來最得祖母疼愛,孝心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送給祖母的壽禮當然是最好的。
二妹妹,姐姐沒有說錯吧?
”她容貌在柳府衆女中算是最平凡的,性情也不得柳老夫人疼愛,因此對柳冰眉早有不滿,這會兒抓住機會,哪裡肯輕易放過?
柳冰眉越發覺得難堪起來,下意識地瞥了眼不遠處的宇泓墨,随即又收回。
該死的李明芯,既然讓她這樣沒臉,她也不會讓李明芯好過!
想着,柳冰眉看了看壽春圖所在的位置,正巧四小姐柳冰夜就站在梅壽圖旁邊不遠處。
而這柳冰夜,是除了她以外,最得祖母疼愛的人……柳冰眉思忖着,努力在臉上堆起笑容,道:“還是九皇子妃說得對,珠玉鵝毛,皆是心意。
不管我送的什麼壽禮,但祖母一定能夠明白眉兒對祖母的孝心。
祖母,我說得對不對?
”
說着,假裝撒嬌似的想要往柳老夫人那邊過去。
然而,才走到一半,忽然腳底一滑,猛地跌倒在身後的丫鬟身上,嘴裡喊着:“哎喲,誰推我?
”
她這滑倒之勢極為淩厲,身後的丫鬟不防,也被撞到了過去,卻正好撞在旁邊的四小姐柳冰夜身上。
柳冰夜哪裡能夠想到自己會被殃及,也随之摔倒,卻正好撞上旁邊端着茶水的丫鬟……一時間布帛撕裂的聲音,跌倒的聲音,茶水跌碎的聲音,女子嬌斥呼喊的聲音,亂成一團。
衆人急忙就近去扶。
就在這時,卻聽一道驚慌的聲音道:“壽春圖!
壽春圖!
”
卻原來李明芯為了炫耀壽春圖,一直張開任由被人欣賞,如今那端茶水的丫鬟一倒地,茶水正好撒在壽春圖上,頓時将潔白如繭的宣紙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茶褐色,頓時将這副絕世的真迹毀掉了。
茶水丫鬟吓得魂不附體,急忙跪地磕頭道:“老夫人恕罪,老夫人恕罪,是四小姐撞到了奴婢,奴才才會撞到的!
”
柳冰夜忙道:“是二姐姐的丫鬟撞到了我!
”
柳冰眉身邊的丫鬟更慌亂失措,誰不知道老夫人最喜歡闵朝安的字畫,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這世上唯一的真迹,若是最後罪責怪到自己身上,就算她死一千字也不足以平息老夫人的憤怒。
可是,撞倒她的是主子柳冰眉,她哪裡敢把罪責推到柳冰眉身上,隻急得慌亂無措。
“祖母,是我不好,滑到時撞到了紫荷,紫荷才會撞到四妹妹的。
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誰推了我一把!
”柳冰眉倒是坦然承認是她撞到了紫荷,卻又将她滑到歸咎為有人使壞。
反正她在跌倒時已經驚呼出聲,别人自然會先入為主,認為她是被人推倒的,那當時在她旁邊的大小姐柳冰韻自然難逃嫌疑。
反正就是把水攪混,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倒是紫荷,聽到小姐竟然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心中十分感動,更決定要對柳冰眉死心塌地。
好不容易得到的闵朝安的真迹,居然就這樣毀了,柳老夫人如何能夠不心痛,但看當時的情形,似乎的确有人推了眉兒一把,她素來又最疼愛柳冰眉,自然不會懷疑她,狠狠地瞪了眼柳冰韻,隻是當着這許多賓客的面,不能夠大肆發作,卻又着實忍不下,隻能咬牙不語。
“祖母,不對,這不是闵朝安的真迹!
”就在這慌亂的時候,柳冰眉忽然驚呼出聲。
這聲驚呼,頓時将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柳冰眉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壽春圖旁邊,指着被茶水浸透的一出地方:“祖母您看這裡,墨迹已經微微暈開。
聽說闵大家作畫時用的墨都是家傳寶墨,遇水不化,永不褪色,和他的字畫并稱珍稀。
但是,這裡的墨迹卻化開了,這根本就不是闵大家的真迹!
”
因為柳老夫人喜歡闵朝安,因此柳府上下對闵朝安都有研究。
柳老夫人凝神望去,果然,在柳冰眉所指的地方,以及其他茶水浸透的地方,雖然不明顯,但墨迹的确微微暈開,這并不是闵朝安的真迹!
柳老夫人心中一則以喜,一則以愁,喜的是毀掉的不是真迹;愁的是不知何時,才能看到闵朝安真正的壽春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