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苑被腰斬,哥哥嫂嫂斬立決,其餘人流放為奴,遇赦不赦……章府居然就這樣敗亡了?
徹徹底底地敗亡了!
沒有了章府做後盾,雖然她為裴府孕有兩女,但容兒不争氣,華兒又是那樣薄涼的性子,隻怕根本不會管顧她這個母親……即使沒有證據,但隻要裴諸城懷疑了她,即使不死,接下來的日子也絕對不好過。
徹徹地,完全地覆滅了,再也沒有任何機會……嗎?
章芸不甘心地低下頭,眸光閃爍。
不甘心就這樣失敗,讓舒雪玉赢了。
再擡起頭時,眼眸中已經是一片凄然的沉寂,她擡起頭,含情脈脈地看着裴諸城,神情黯然,哀戚地道:“你的心裡已經在懷疑我了,就算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
你根本就認定了是我做的,無論我怎麼說,都不會相信,是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隻有承認了,是,是我害死了明錦,這樣可以了吧?
”言語之下,到好似她隻能被逼承認似的!
“不用說得這麼委屈,倒好像是我在強逼你承認!
”裴諸城卻不為所動,眼眸烈得像火,卻又冷得像冰,“明錦死時的情形有異,顯然那種毒藥很罕見,章文苑又是你的親侄女,這中間的巧合會不會太多了些?
”
“老爺,婢妾跟了你十多年。
這十幾年來,婢妾為您生下了兩個女兒,為您操持裴府十年,對您百依百順,處處溫柔體貼,婢妾對您的心思,難道您不清楚嗎?
”眼見着毒藥的事情已經不能否認,章芸遂轉了話題,知道裴諸城素來心軟,念舊情,遂楚楚可憐地道:“老爺,您可知道,從那次街頭偶遇,婢妾就對您一見傾心,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什麼街頭偶遇?
你在說什麼?
”裴諸城莫名其妙。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婢妾一直都記得清清楚楚。
”章芸眼眸含淚,神情誠摯而柔情似水,“那時候剛剛平定甯王之亂,京城百廢待興,婢妾帶着丫鬟上街去買絲線,半途卻遇到驚馬,眼看着就要喪生在馬蹄之下,卻突然有一道天神般的身影從天而降,騎在了驚馬背上,左右兜轉,硬生生将馬蹄從她身上轉開。
驚馬桀骜不馴,拼命地想要把他甩下去,但無論怎樣的驚險百狀,他卻始終安安穩穩地坐在上面,直到将驚馬徹底馴服,交還給馬的主人。
那個人就是老爺您,是您救了婢妾的性命!
”
裴諸城搖搖頭,皺眉道:“我不記得有這件事。
”
平定甯王之亂後,為保京城平安,他曾經有段時間擔負起京城治安敬畏,那段時間的确常帶人在接到巡邏,搜尋甯王餘黨下落。
但是,他絲毫也記不起來,曾經有過這樣的事情,而且也從來沒有聽章芸提起過。
照她的意思,在章府之前,章芸就曾經見過她……
“老爺您救人無數,當然不會記得,可是婢妾永遠都記得那個救過婢妾性命的恩人。
所以,當婢妾在府内再見到老爺您,又聽說父親要算計謀害老爺您,才會毫不猶豫地舍身相救,就算因此被父親趕出家門,流落庵廟,婢妾也不曾後悔過,因為婢妾深愛着老爺您!
”淚水挂在眼睫毛上,一閃一閃,更襯得她眸若秋水,含情脈脈,章芸凄聲道,“老爺,您想想,婢妾進裴府後是怎樣待老爺的?
無論受了夫人多少委屈,婢妾又何曾抱怨半句?
那都是因為婢妾對老爺有情,所以不願意老爺您為難。
婢妾處處為老爺您着想,處處以您的感受為先,明錦姐姐能夠讓老爺喜歡,讓老爺開心,婢妾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加害明錦姐姐?
”
她說得情真意切,委婉動人。
聽了她的話,裴諸城似乎也想起了那段時日,的确,那時候章芸溫婉可人,無論舒雪玉如何地針對她,她都隐忍不語,還笑着勸慰他,說夫人隻是太過在意老爺,才會如此,讓他不要生舒雪玉的氣。
本來因為她在庵廟的落魄處境,他就心懷愧疚,見她這般善解人意,他就更加覺得對不起章芸。
可是……
“如果說,你對錦兒毫無怨言,章芸,你為什麼要針對歌兒?
”裴諸城眼眸沉郁,輕聲問道。
章芸一怔,原本完美的表情頓時僵住了:“老……老爺?
”
“靜姝齋的人,原本都是錦兒和夫人的人手,後來奶娘中了跟歌兒同樣的毒過世,錦兒也……她所安排的人手無緣無故中毒身亡,而夫人的人也因為涉嫌謀害歌兒,杖斃的杖斃,趕出府的趕出府,靜姝齋的人手差不多都空蕩起來,之後由你掌府,而歌兒隻有三歲,那些丫鬟包括桂嬷嬷在内都應該都是你挑選安排的,是嗎?
桂嬷嬷她們那樣待元歌,也是你安排的吧?
”裴諸城的聲音似乎很平靜。
從前是因為對章芸的信任,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以為隻是桂嬷嬷和那些丫鬟起了壞心。
但是,再完美的謊言和假相,都禁不起事實的推敲,隻要出現一絲裂痕,就很容易徹底破碎。
之前章芸說裴元歌是假的時,他就在隐約懷疑,但并未深究。
而現在章文苑和毒藥的出現,則徹底擊碎了最後一點遮蔽,讓所有的真相都出現在了眼前。
“要我把桂嬷嬷找來,跟你當面對質嗎?
章芸,你應該清楚,桂嬷嬷當初為你保密,不是因為她有多死忠,而是因為你是裴府的掌府姨娘,捏着她們全家人的生計。
但現在情形不同,你覺得,如果我在問她,她還會為你遮掩嗎?
”裴諸城冷聲道,眼眸中充滿了失望和憤怒,“章芸,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在騙我。
當然,不奇怪,因為我被你騙了這麼多年,卻從來都沒有察覺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