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麺魗芈‘浪’駕崩,墨景祈的報複
因為墨景祈的話,衆人還是全部都離開了寝殿,将最後的時間留給了他自己。
誰也不知道這個忙忙碌碌了一輩子卻似乎一事無成的帝王最後的時間裡會想寫什麼。
墨修堯抱着墨小寶一手牽着葉璃走在大長公主和華國公身邊。
如今這個國家真正的耆老也就隻剩下這兩位了。
其他人都走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着。
這會兒自然是誰都沒有心情轉身出宮去了。
皇帝的遺诏還在皇後手中握着,又有大長公主華國公和定王看護,自然是誰都沒有從中作梗的法子。
但是他們也同樣沒有拂袖而去的潇灑。
一行人在禦‘花’園的涼亭裡坐了下來。
涼亭并不大,坐在裡面的自然就隻有大長公主華國公以及墨修堯和葉璃了。
華國公笑眯眯的看了看墨修堯有看看坐在墨修堯膝蓋上一看就是個機靈鬼的墨小寶笑道:“定王這幾年看上去神‘色’倒是比在京城的時候好了許多。
”墨修堯點頭笑道:“幾年不見,老國公健朗依舊。
”華國公搖搖頭,歎息道:“老了啊……”
涼亭裡有些安靜,好一會兒華國公方才問道:“以後的事情,定王可有什麼打算?
”
墨修堯有些意外,擡眼看着華國公挑眉道:“老國公不勸我?
”
華國公搖頭,有些無奈的道:“這個局既然已經打破,有何必在重蹈覆轍。
破鏡重圓也并非不留絲毫瑕疵的。
何況…大楚束縛着定王府已經太久了,如今龍飛于天,無論成敗隻怕都不是任何人力可以回轉的了。
定王說是不是?
”墨修堯淡然一笑,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華國公雖然一輩子征戰沙場,但是卻并不代表他就不懂政事。
定王府重新回歸大楚固然是大楚百姓甚至許多朝臣的心之所向,但是對于墨家軍将士和定王府屬下的臣子們來說,卻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即使墨修堯身為定王府的當家人,也不可能絲毫不顧及屬下的心情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華國公擺擺手道:“老夫是看不到定王殿下将來的輝煌了,不過想必以定王之能又有王妃和衆多能人輔佐,必定不會辜負墨家曆代先祖的心願。
”墨家曆代先祖的心願是什麼?
一統天下,平定四方,萬國來朝。
曾經定王府的曆史上出現過不止一位有這樣的能力的驚采絕‘豔’的人物。
但是卻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折戟沉沙,抱憾而死。
“老國公…”大長公主有些驚訝的道。
華國公不會來勸墨修堯她是知道的,但是聽華國公此時的言語竟是對墨家軍和定王府的未來極有信心。
要知道…如今從大的局勢來看,定王府并不占優勢。
華國公搖頭笑道:“大長公主,咱們都老了。
将來的事情還是要看年輕人的了。
”大長公主怔住,看着眼前華國公一頭白發,滿臉皺眉。
再看看自己一手滿是皺眉的手。
可不是麼…他們已經老了,再折騰有能折騰幾天?
罷了……。
墨景祈最終還是死了,無論是為人子為人兄為人父為人父,甚至是人君他都是失敗的。
所以臨時前他也并不求有兒孫繞膝群臣哀戚。
将所有人都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寝殿裡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衆人接到太監的禀告重新趕回寝殿的時候就看到已經斷氣的墨景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上半身的被褥和衣物幾乎都被血迹染成了暗紅‘色’,他的眼睛還睜着,無神的望着‘床’頂華麗的遊龍帷帳。
大長公主輕歎一聲,走上前去擡手将他的眼睛合上,道:“走吧,到外面去聽遺诏。
”
皇城裡響起了沉重的鐘聲,昭告着天下人一代帝王的駕崩。
“奉天承運,皇帝昭雲:……立皇十子墨夙雲為帝。
廢太子之位封為秦王。
秦王生母柳貴妃,殉葬。
”皇後的聲音平淡的在寝殿外響起,在衆人驚怔的神‘色’中,皇後最後看了看坐在一邊的太後皺了下眉。
太後心中一突直覺不好,隻聽皇後淡淡的念出了最後一句,“太後…為先帝殉葬。
欽此。
”
“這不可能?
!
”太後臉‘色’鐵青,站起身來厲聲吼道,“是你!
是你篡改了皇上的遺诏是不是?
”
對于遺诏的内容,皇後也并非一點都不吃驚。
隻是她早已習慣了平靜的表情,倒是顯得沒什麼變化。
淡淡道:“遺诏是皇上當着所有人的面親自‘交’給臣妾的。
之後臣妾也并未離開過所有人的眼睛。
還請太後明察。
”
衆人默然,可不是麼。
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盯着。
别說皇後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女’子,就算是有什麼技巧的她又怎麼能料得到皇帝會将遺诏‘交’給她還是先準備了一份。
“不…這不可能!
皇兒不會這麼做的!
荒謬…自古哪有皇帝駕崩要生母殉葬的?
!
”太後兀自不肯相信。
自古以來卻是沒有這個規矩,但是遺诏上說的是令太後為先皇殉葬。
如此算來卻又不算失禮了。
而另一邊的柳家柳丞相也同樣癱倒在地。
他的外孫沒能當上皇帝不說,他的‘女’兒還要殉葬。
這突如其來的沖擊讓這個在朝堂上‘混’迹了一輩子的老人‘精’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而另外的一個當事人,從今以後就要君臨天下的十皇子墨夙雲…所有人都看向跪在地上一臉茫然的十皇子。
十皇子今年也才七歲,生母隻是一個墨景祈意外臨幸的宮‘女’。
生下墨夙雲之後也沒有受寵,隻是随便的封了一個貴人罷了。
這些年,這母子兩個就仿佛幽靈一樣的生活在皇宮裡,幾乎所有人都将他們遺忘掉了。
但是現在…這個一臉茫然的孩子卻得到了所有人心心念念卻失之‘交’臂的東西。
墨修堯看着那一臉怯弱的十皇子,‘唇’邊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淡淡道:“既然遺诏已經宣讀完了,剩下的事情就與本王無關了。
本王先走了。
”再一次,定王當衆變大了他無意介入大楚朝政的意思。
一邊臉‘色’鐵青的墨景黎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點頭道:“定王慢走。
”
墨修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抱着墨小寶牽着葉璃轉身出宮去了。
至于宮裡的事情會怎麼樣卻跟他們沒什麼關系了。
出了皇宮,京城的街道兩旁都已經挂上了白布,往日的燈紅酒綠金碧輝煌也掩蓋在了肅然的黑‘色’和白‘色’之下。
皇帝駕崩,舉國緻哀。
即使這個皇帝并不見得得民心,百姓們卻依然要穿上孝服,禁歌舞,禁婚嫁以表示對帝王的哀悼。
定王府裡自然沒有這麼嚴的規矩,隻是一些明顯的大紅大紫的東西被取了下來,府邸裡的人們一切生活卻還是照舊。
他們如今雖然身在京城卻已經不能算是大楚的子民了。
而是如西陵北戎南诏一樣,隻能算是客人。
對于客人自然不需要那麼嚴格的規矩。
回到院子裡坐下來,墨修堯卻難得的有些失神了。
葉璃坐在他身邊輕聲問道:“修堯怎麼了?
累了麼?
”墨修堯搖搖頭,将她攬入懷中緊緊的留住,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在想…墨景祈是不是死的太容易了一些……”按照幾年前墨修堯的想法,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容易就讓墨景祈死去的。
他就要墨景祈或者,看着他在乎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失去,看着他的江山支離破碎,甚至看着大楚國破宮傾。
若不是這樣,他有一千種辦法在得到父兄去世的真相的時候他就可以要了墨景祈的命。
即使是這一次,他都有想要救回了墨景祈繼續折磨他的念頭。
但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葉璃輕聲歎息,擡頭看着墨修堯問道:“你覺得墨景祈死得還不夠慘麼?
”
墨修堯低頭想了想,墨景祈死之前隻怕是除了沒有看到國破宮傾以外,該失去的都已經失去了。
即使是大楚,安排了十皇子繼位隻怕他自己也不抱什麼希望了。
所以才會連死了都比不上眼睛吧。
這樣算來,墨景祈确實死的也夠慘了。
或許…現在的失落隻是因為墨景祈如今的慘狀裡沒有他親自動手而隻有推‘波’助瀾的遺憾?
“我們恨我們該恨的仇人,讓他們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
但是我不希望你讓這份恨意熏染了你的心。
人死債消,恨一個死人沒有任何意義。
你若是還不滿意,我陪你進宮去将墨景祈鞭屍,然後大卸八塊如何?
”葉璃輕聲道。
墨修堯莞爾,摟住葉璃笑道:“我知道了。
以後不會再想這件事了。
雖然有些遺憾不是親自為王兄報仇。
不過…墨景祈那樣的人還不配髒了本王的手。
有句話怎麼說的…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
葉璃淺笑道:“你想明白了就好。
”
之後的這幾日,整個京城自然是熱鬧非凡。
墨景祈的靈柩還停在皇宮之中尚未出殡,宗室和朝臣們卻已經先吵翻了天。
而争執的焦點無外乎就是兩件事情,一是,十皇子繼位的事。
二是,太後和柳貴妃殉葬的事情。
太後是黎王的生母,柳貴妃是太子的生母,墨景祈臨時的這一擊卻是打在了黎王府和柳家兩方最要命的地方。
不過,跟柳家比起來,黎王府的情況卻要好得多。
因為墨景黎本身就已經是攝政王,即使他不是皇帝,但是小皇帝親征之前還是得聽他的。
他還有的是時間來算計籌劃。
而柳家卻不同,太子變成了秦王,柳貴妃還要殉葬。
如此一來柳家在宮中可以說是再也沒有半點支撐和依靠。
到時候墨景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打擊柳家的最好機會。
即使太後跟柳貴妃一樣要殉葬,對墨景黎的打擊也遠沒有柳家來的厲害。
因為墨景黎已經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實權王爺,有沒有太後的支持與他來說其實并不是十分重要了。
此時的彰徳宮裡卻是一片哀戚,空‘蕩’‘蕩’的宮殿再也沒有往日的宮‘女’太監成群。
太後失魂落魄的坐在鳳椅裡,鬓邊原本保養良好的發間已經生出了幾縷白發,整個人也是容顔憔悴神‘色’恍然。
墨景黎坐在一邊沉默的喝着茶,神‘色’平靜無‘波’,即使是身為他生母的太後也已經看不出他的半點情緒來了。
“黎兒…黎兒該怎麼辦?
祁兒他好狠心…哀家是他親娘啊!
”太後喃喃叫道。
她怎麼也沒想到墨景祈竟然會留下那樣一道聖旨。
她沒能借着小兒子登基繼做母儀天下的皇太後,聖旨連孫子登基之後成為太皇太後都沒有。
她成為了曆史上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被自己的兒子下令殉葬的太後。
從前的尊榮富貴仿佛已經成為過眼雲煙,她就連‘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自然成為太後一來,她從未有如此慌‘亂’過。
即使是當初墨景黎在南方叛‘亂’起兵她也沒有這麼慌‘亂’過。
為什麼…為什麼一切都跟她想得不一樣了?
墨景黎放下茶杯,擡頭平靜的看着太後道:“母後,這是皇兄的遺诏。
”
太後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墨景黎是什麼意思。
從某些方面來說,遺诏可能比聖旨更加有效果。
雖然說君無戲言,但是隻要墨景祈還活着她總有機會想辦法讓他收回成命。
但是現在,墨景祈已經死了。
他身前留下的最後一道聖旨,即為遺诏。
為表對先帝的敬重,先皇的遺诏即使是新帝登基也是不能輕易推翻的。
墨景黎這是在告訴她,他也沒有辦法。
“不…不會的!
哀家不信!
”太後有些跌跌撞撞的沖過來,一把抓住墨景黎的手道:“哀家是你的親娘啊,黎兒,你救救母後吧,母後不想死。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辦法!
”墨景黎淡淡的搖頭道:“母後恕罪,兒臣沒有辦法。
”
太後踉跄的往後退了兩步,險些被身後的椅子絆倒。
無力的跌坐在椅子裡,望着墨景黎的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意味,“黎兒…你當真要置哀家于不顧?
你别忘了,哀家若不是哈為了替你勸皇上,皇上怎麼會下旨要哀家殉葬?
!
”
太後也想明白了,這完全就是兒子對自己的報複。
報複自己當初在他中毒的時候向着墨景黎,在他病重垂危之極還勸說他将皇位傳給墨景黎。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那母後做到了麼?
”墨景黎冷然道。
“什麼?
”太後驚怔。
“皇位…皇兄的遺诏母後也聽到了。
傳位十皇子!
一個本王連見都沒有見過,根本什麼都不懂的黃口小兒。
這就是幕後你勸告皇兄的結果?
”墨景黎起身沉聲道,說到後來卻是越說越怒,墨景黎的聲音也漸漸高昂起來,“不僅是皇位的事,我的兒子的事情你同樣什麼都沒做!
現在墨景祈死了,母後你告訴本王,我要去哪裡找我的兒子。
”
太後皺眉道:“就算祁兒騙了你,你将來多納幾個側妃要生幾個兒子沒有?
”
墨景黎臉‘色’鐵青,他當然更太後說不出他再也不能有孩子的事情。
這幾個月,他也暗中看過不少名醫。
這件事情上墨景祈并沒有騙他,他早在數年前就中了中了一種宮中秘傳的絕育之‘藥’,無‘藥’可解。
所以,沒有人知道那個孩子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
“總之,這件事兒臣無能為力。
母後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墨景黎道,拂了拂身上微皺的衣服就要轉身出去。
“不…”太後撲過去抓住墨景黎的衣擺,泣聲哀求道:“黎兒,你救救母後吧。
母後不想死…黎兒……我是你娘親啊,黎兒……”墨景黎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眼前一聲狼藉的太後,漠然的擡手拉開了她抓着自己衣擺的手。
低聲道:“母後,身在皇家連你自己也不信什麼骨‘肉’親情了吧?
不然…你當初對皇兄做的又算什麼?
”
太後跪坐在地上,眼睜睜的望着墨景黎毫不留戀決然而去的背影,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也大聲怒罵起來,“逆子!
墨景黎你這個逆子!
哀家是你親娘啊…哀家到了黃泉路上也不會放過你的!
不…我不要死…我是大楚的皇太後……”太後邊哭邊罵,終于罵淚了趴在地上嗚咽的哭了起來。
她終于想起了前幾日去看大兒子的時候,在她勸說他将皇位傳給墨景黎的時候,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代表着什麼含義了。
隻可惜為時已晚……
“哀家是皇太後…哀家不會死的……”
彰徳宮外,太後的哭叫聲已經被關在了重重宮‘門’裡。
墨景黎回過頭望着緊閉的宮‘門’,臉‘色’‘陰’沉眼中的神‘色’變幻不定最終卻都歸于虛無。
“王爺,太後……”跟在身邊的謀士低聲建議道。
其實以黎王和太後的身份,真的要保住太後的話也并非不可能。
墨景黎漠然道:“不必。
讓人注意這柳家柳家,别讓柳家和柳貴妃搞什麼動靜。
太子…秦王的生母,必須死。
”
謀士心中一顫,原來是為了這個。
如果要保下太後的話,那麼柳家人勢必會以此來要求同樣免除柳貴妃殉葬的事。
而黎王顯然是不準備讓柳貴妃繼續活下去活下去了。
為了打擊柳家,黎王竟然……
“微臣領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