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跪在地上匍匐着的楚雅，臉色驚疑不定。

　　這什麼意思？

　　為何是好？

　　人皇陛下不是十年前殺了女毒尊星霧麼？
人皇陛下一直以來不是都要置人于死地的麼？

　　知道星霧還活着，應該是很生氣，無論如何都要再殺她一次的啊？
！

　　“陛下，您……”楚雅試着想問，“您準備怎麼做？
”

　　“朕會跟在她身邊。
”

　　楚人皇如是道，祖母綠一樣的瞳孔内，滿是偏執的情緒，“寸步不離。
這一次，朕不允許再出現任何差錯。
”

　　她的上一世，兩人之間誤會重重。

　　兩百五十年，她甚至連自己就是當年那個身中落霜劇毒的“女童”都不知道。

　　再次見面時，敵對的立場，根本無緣靠近。

　　而雙方的手下，早已積怨頗深，互相殘殺多年，恩恩怨怨的糾纏在一起成了死結，根本無法化解了。

　　雙方都視對方為仇敵。

　　雙方的屬下也都這麼認為，并且極力促成，使得在一次次的交鋒對決中，雙方的關系越發惡化，後來大明宮主明歌凝橫插一腳，更是把關系惡化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她的第二世——

　　楚人皇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笃定之色——他決不允許悲劇重演！
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楚雅卻會錯意了，大喜道：“人皇陛下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幫助您，再次擒獲斬殺女毒尊！
”

　　楚人皇瞬間變了臉色。

　　一擡手。

　　一拂袖。

　　“啊啊——”

　　伴随着一聲慘叫。

　　楚雅的身子，被隔空一掌拍飛，然後狠狠地撞擊在了牆壁上，留下了一個恐怖的深坑，半面牆壁都給撞碎了。
可想而知下手有多狠，楚雅也當場吐血，本來就受了傷的她，此刻更是傷上加傷。

　　“誰允許你動她了？
！
”

　　楚人皇生氣了。

　　周身散發出極為可怕的戾氣。

　　房間裡的玉器瓷器，在這股戾氣的壓力之下，紛紛碎裂炸開，成了瓷器渣、玉渣碎屑，飛濺地到處都是。

　　其中還有幾片碎片，飛濺到了楚雅的胳膊上手背上，劃出了好幾道血痕。

　　楚雅也不敢去擦。

　　就是跪趴在地上，唇角都是血，臉色慘白得可怕，一臉驚恐不住地顫抖：“人皇……人皇陛下息怒，是婢子有眼無珠，曲解了您的意思。
”

　　怎麼會這樣？

　　她這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究竟是個什麼發展？
難道人皇陛下不想殺星霧了？

　　這怎麼能行？
！

　　她之所以聯絡楚人皇，把楚人皇大老遠的從四星古國叫到這個二星聖雷國來，就是為了把情敵星霧給一網打盡啊！

　　楚人皇的臉色，極為狠厲。

　　看一眼，就完全無法呼吸了。

　　跟之前，那副極美的天使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完全兩個極端！

　　明明頂着雌雄莫辨的可愛孩子外表，卻是殺人不眨眼，手段狠到令人膽寒。
為皇者，哪有一個簡單的，更何況，他是整個星辰大陸的巅峰皇者。

　　“不要做多餘的事。
”

　　楚人皇叮囑道，“朕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

　　“……是。
”

　　楚雅心底最後一抹心思，也被抹殺了。

　　她忽然有點後悔。

　　或許……不該把楚人皇給弄來的。

　　這分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早知道，還不如自己對付女毒尊的轉世呢，人皇陛下一來，女毒尊還死不了了，真可惡！

　　楚人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這十年來，你私藏毒神谷餘孽，真以為朕不知道？
”

　　楚雅吓得驚呼：“陛下饒命！
婢子隻是……隻是……”

　　楚人皇一聲冷哼，不再言語。

　　他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他手底下的人，任何細微的小動作，都瞞不了他。

　　若是擱在以前，他肯定早就一掌把楚雅給打死了，可是現在不同了，這個女人，眼下還有些用處。

　　更何況——

　　如果不是楚雅這十年來包庇了那個叫魄散的毒神谷餘孽，星霧也不會尋到聖雷國來，他也不會這麼早就收到關于星霧的情報，找準機會，和她重逢。

　　“婢子願意承受任何懲罰，就是陛下要取婢子的性命也無所謂，隻求陛下放了我哥一命！
他從小撫養我長大，婢子願意替他一死。
”

　　楚雅跪在地上磕頭，态度極為誠懇，慷慨赴死，根本不帶半點猶豫的。

　　為了魄散。

　　她什麼都可以去付出。

　　包括她的人，她的錢，她的權，她的命。

　　有些人很執着。
而且一不小心，就執着了一生。

　　楚人皇用一種古怪地眼神，盯着楚雅，好像是第一次認識她。
這個侍茶宮女，他有印象，聰明伶俐，在宮裡不多事，也不像人皇宮裡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樣，恬不知恥地誘惑自己，處心積慮地想爬上自己的床。
他就升了她的宮女職位，成了大宮女，得以重用，甚至于，被楚雅無意間撞見自己化作孩童的模樣，都沒有殺了她。

　　楚雅對魄散的執着。

　　讓他想起了自己。

　　對女毒尊也是一樣的執着。

　　忽然間。

　　就有點不忍心了。

　　“你戴罪立功吧。
”

　　最後，楚人皇說了這麼一句話，“朕先取你十年壽命，作為處罰，事後若有功，将功補過，再做論處。
”

　　楚雅膽戰心驚。

　　十……十年壽命啊！

　　那她豈不是要成老太婆了？

　　她可是最在乎自己的容貌壽命的了啊！

　　可是楚雅不敢反抗。

　　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楚人皇伸出一隻手，置于自己的頭頂，他的手掌心，有四道橫斷的手紋，手紋亮起，源源不斷地生命力，就從她的體内飛出，彙入了楚人皇的手掌心，形成了一個藍色的光球。

　　那是她的十年壽命。

　　而跪在地上的楚雅，臉色十分痛苦，皮膚也從緊繃，變得衰老，眼角出現了一條條皺紋，沒有了之前的姿色。
從一個妖娆美婦，變成了半老徐娘，濃密的黑發之中，也多了幾十根銀絲，一眼就能看見，遮都遮不住。

　　“謝陛下隆恩。
”

　　楚雅很難過，被處罰了，也隻能跪下謝恩。

　　而吸取了十年壽命的楚人皇，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覺得神清氣爽。

　　他把自己變成了孩童的模樣。

　　又給自己下了劇毒落霜。

　　還在身體上留下了密布的傷痕。

　　更強行壓制了修為。

　　這是非常損害身體的。

　　這十年壽命對于他來說，緩解了身體上的不适，讓他看上去沒有那麼虛弱了。

　　“朕有件事問你。
”

　　“陛下請将，婢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楚雅依然跪着，垂首。

　　“星霧身邊那個男人是誰？
”楚人皇的眼神，瞬間沉了下來，殺意淩冽，空氣再一度凝滞，“和她姿态親密的，那個小白臉。
”

　　沒錯。

　　他就是看不起那人。

　　不過一個五耀境巅峰，在四星古國，這種級别的，給自己提鞋都不配，還敢跟她靠的那麼近，真是不知死活！

　　楚雅立刻明白了：“您是說帝燼天？
婢子已經查過，那是一星小國朱翼皇朝的一個大将軍，據說天賦很高，修為也不錯，是女毒尊這一世收的弟子。
不過兩人好像感情很不錯，從師徒升級成了戀人關系。
”

　　“戀人？
！
”

　　人皇一怒，天地變色。

　　窗外，想起了轟隆隆的雷鳴聲，夜裡狂風肆虐，黑壓壓的樹林都被狂風吹的伏在地上，驚走了無數飛鳥。

　　“不，不會的。
”

　　楚人皇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不斷地搖頭，眼睛裡浮現出慌張之色，“朕記得她修的是太上忘情道，根本不識男女情愛，哪裡會跟人結為戀人道侶之類……”

　　她的第一世，感情一片空白。

　　喜歡她愛慕她的人很多，不過她通通感受不到，要麼就是完全不動心。
看似溫溫柔柔甯甯靜靜的一個女人，善良又心軟，實則在男女之情上，一顆心冰冷得可怕。

　　無情無欲。

　　要不然的話，他努力了兩百多年，怎麼硬是沒能讓她對自己生出哪怕是一絲絲的好感來？

　　楚雅适當地提醒：“人皇陛下，您也說了，她之前修煉的是太上忘情道。
可是這一世重生之後，她可能并沒有再修煉此道了，所不定對男女情愛，已經開竅了。
恰恰好，在她開竅的時候，就遇到了那個帝燼天，兩人互相看對了眼，一拍即……”

　　一拍即合的合字，還沒有說出口，楚雅又挨了隔空一巴掌。

　　啪得一聲響。

　　半邊臉都腫了，嘴唇更是被扇破了，流出血來。

　　疼得她腦瓜子嗡嗡嗡的，牙齒都被打掉了兩顆，咕噜噜滾落在地上，模樣很是凄慘。

　　楚雅挨了打。

　　心裡卻在笑。

　　沒錯。

　　她就是故意的。

　　她越是這麼說，就越能刺激到人皇陛下，她了解人皇陛下，隻要是陛下想要得到的東西，那一定會不計任何代價、不折手段地得到！

　　星霧不是在意帝燼天麼？

　　那就先讓人皇陛下對帝燼天下手好了，也讓星霧好好享受一下愛人被奪走的滋味兒！

　　楚雅忽然期待的很。

　　如果星霧看到帝燼天死了，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痛哭？

　　光是想象一下那個場面，她都能興奮地顫抖起來呢。

　　“朕不同意。
”

　　楚人皇丢下這四個字，轉身便離開了。

　　離開之前。

　　丢給楚雅一粒丹藥。

　　楚雅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服下了。

　　什麼藥她不知道。

　　但是人皇賜藥，你敢不吃？

　　楚雅隻知道，她吃下之後，還不到五分鐘，肩膀上的傷口處，肆虐的黑暗魔氣，就被藥力給壓制下去了。

　　“值了。
”

　　楚雅笑了。

　　看來，人皇陛下還沒打算讓她死。

　　*。
*。
*。
*

　　楚人皇離開了楚雅的寝宮。

　　回到了瓊華殿。

　　在跨入瓊華殿的瞬間，他又變成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天使娃娃，十歲左右的樣子，一頭銀發，祖母綠的瞳子，精緻的五官仿佛主神最傑出的作品。

　　他這一路走回來。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宮女盯着他看，目露癡迷之色。

　　甚至是一些男人，也對他流露出那種眼神來。

　　楚人皇早就習以為常，二百多年來一直如此，這種眼神，隻會讓他覺得無比厭惡，惡心極了。

　　“阿楚，你去哪兒了？
”

　　楚人皇回來的時候，正好在院子裡，碰到了星霧。

　　星霧似乎是在找他。

　　楚人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微微一笑，煞是可愛：“我……我迷路了，這宮殿太大。
”

　　星霧無奈，一聲輕歎：“下次不要亂跑，我找了你半天，都沒找到人。
”

　　楚人皇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一瞬間，甜蜜感湧了上來。

　　“姐姐在找我？
”

　　這還是第一次。

　　她會主動找自己，還不是為了殺他，或則報複他，才找的他。

　　感覺很奇妙。

　　“當然。
”星霧伸出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你是我帶回來的，若是在宮裡出了個差錯，我可是會自責的。
”

　　楚人皇愣住。

　　他伸出手，摸着剛才被她彈過的眉心位置。

　　她……摸他？

　　這種親密的小動作，也是她第一次對自己做啊！

　　心髒一陣狂跳。

　　控制不住地，耳根開始發熱，那股熱意一路上湧，星辰大陸上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獨尊的人皇陛下，竟然破天荒地臉紅了。

　　“你臉紅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

　　星霧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這孩子本就銀白的頭發，透明到白皙的皮膚，這臉稍微一紅，顔色就特别的明顯，想讓人不發現都不行。

　　楚人皇再度受到了刺激：“可……可愛？
”

　　她竟然覺得他可愛？

　　天呐！

　　她以前都是見到他就冷着臉，要麼一臉嫌棄，要麼是憎惡之極的目光（在他殺了她一個徒弟的時候），要麼就是直接動手。

　　可愛這個詞——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用在自己身上。

　　“對啊，我們阿楚就是很可愛。
”星霧并不知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就是前世的死對頭，還伸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瓜子。

　　楚人皇的臉更紅了。

　　整個人像是被煮熟了的蝦子似的，頭頂都開始呲呲地冒煙了。

　　真是的。

　　早知道裝可愛有用，他特麼的也不用兩百多年，一直處心積慮地殘害她毒神谷的弟子，引起她的注意，惹她生氣，惹她更恨他了。

　　原來是方法有問題啊。

　　真是失策了。

　　“很晚了，天都黑了，你身上有傷，還中了毒。
早點回屋子裡睡覺吧。
”星霧牽着這孩子的小手，把他送到了瓊華殿内一間比較豪華寬敞的房間内。

　　楚人皇卻忍不住想要得寸進尺。

　　貪戀她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