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個孩子，給她印象深刻的是，她從來沒有在一個八歲少年的臉上，看到過那樣漆黑如深淵、沒有一絲活下去希望的眼睛。

　　那眼神，空洞的令人心疼。

　　一個自己都不願意活下去的病人，她是沒有能力救回來的。

　　為了給那孩子喚回求生的欲-望，她可沒少費工夫。

　　“你給我講故事，我長那麼大，第一次聽睡前故事。
”帝燼天長睫微垂，唇角微揚。

　　“我問了阿幼，她說小孩子要哄着。
”星霧==

　　阿幼是她最早成婚生子的一個女徒弟。

　　對小孩子，阿幼最有辦法了。

　　“你給我買了玩具，可惜，我手不能動。
”

　　“你怕我悶，養了兩隻小兔兒，放在我屋裡，一隻粉色的叫軟糖，另一隻灰色的叫吱吱。
”

　　星霧有點兒尴尬。

　　那兩隻小兔兒，是從阿幼家裡捉來的，阿幼家的娃娃，養了一大窩，兔子這種小動物柔軟無攻擊性，繁殖又快。

　　“你說，别人家孩子有的，我也得有。
”帝燼天的聲音，隐隐有些沙啞，好聽的過分，“師父真是這個世上，最溫柔的人了。
”

　　他也因此，想要活下去。

　　和這樣溫柔的她，一起。

　　星霧炸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既然被你小子認出真身了，也沒有隐瞞得必要了。

　　“可我，好像并沒有收你做弟子。
”總一口一個師父的叫，怪不好意思的。

　　“你忘了麼？
”

　　帝燼天道，“你說，小不點，你努力活下去，等你長大了，我就收你為徒。
”

　　星霧再次尬住：“我我我……我說過麼？
”

　　好像，沒啥印象哎。

　　帝燼天：“渣女。
”

　　星霧：“……”

　　你這一聲控訴，我特麼的，真有點上頭啊。

　　她複活之後，被人叫了無數次渣女，都覺得很冤枉。
但是唯有這一次，稍微有些心虛。

　　她閉上了眼睛。

　　開始努力回憶。

　　回憶會随着時間淡忘，但是有一門搜魂術，可以通過搜尋靈魂深處的模糊痕迹，來跟大腦産生遠古的共鳴，進而喚醒那些被遺忘的點滴。

　　星辰之力，凝成了一道星芒，于指尖。

　　結成印。

　　然後，點入了她自己的眉心。

　　搜魂術！

　　她搜啊搜，找啊找，找了足足兩刻鐘的功夫，終于——在靈台深處，淨土的某個角落，看到了一個渾身綁着染血繃帶，隻露一雙絕望的桃花眼在外的小不點。

　　她看到前世的自己，在給小不點兒換藥。

　　傷口還在持續潰爛，血都止不住。

　　是小不點兒潛意識裡拒絕活下去，拒絕治療，所以藥性都無法發揮出來。

　　外用的藥到還好，那些内服的，根本是一口都灌不下去。
怎麼喂到嘴裡，怎麼吐出來，結果還泅濕了繃帶，惹得傷口潰爛感染更厲害。

　　一天接着一天。

　　就在前世的她，都快要放棄的時候。

　　她聽到小不點兒問了一句話：“我可以給你當徒弟嗎？
”

　　聲音很輕。

　　輕到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等你長大了，我就收你為徒。
”前世的她，是這麼回答的。
隻是想哄哄他。